PAM在线 | 三百年前一束绝妙的情书
南北朝谢瞻诗云：“谁谓情可书，尽言非尺牍。”尺牍原指长为一尺的木简，纸张发明前古人用以书写记事，叙情表意，传递消息，后成为书信的代称之一。
鸿雁传书，尺牍传情。昔日“秦淮八艳”才情绝佳，如柳如是、马湘兰等奇女子，兼有侠骨柔肠，大胆追爱且情深义重，她们留下的诗词、信札，引人追思遥想其神韵风采。“风景与书：明珠美术馆两周年庆典展”以西湖为线索，串起曾映在这湖光山色中的八艳倩影，将她们最具代表性的传情尺牍，以不同以往的形式展现在我们眼前。
左起：《柳如是像》《马湘兰小像》，“风景与书”展出作品
柳如是致汪然明尺牍
（柳如是写给知己汪然明的三十一通信）
汪然明（1577-1655），名汝谦，字然明，歙县丛睦坊人，是一位徽州富商，久居杭州，喜欢风雅，与文士往来颇多，好为文酒之会，时常泛舟湖上，著有《西湖韵事》《不系园集》《随喜庵集》等。汪然明与柳如是私交甚笃。王国维曾题诗《柳如是尺牍》曰：“华亭非无桑下恋，海虞初有蜡屐踪。汪伦老去风情在，出处商量最恼公。”其中华亭一句即指汪柳二人曾有一段朦胧的感情，但不了了之。不论前尘如何，汪然明是柳如是长久以来的知己，给予她莫大的关怀与帮助。
《西湖韵事》，汪然明（撰）、周小英（题跋）
清光绪，杭州丁氏刻本，纸本水墨
24.8 x 15.6 cm
明崇祯十二年（1639）柳如是离开陈子龙，经历爱情的失意，前往杭州，暂居于汪然明的横山别墅，作客西湖。在此期间，柳如是给汪然明写了尺牍三十一通，愁思凌乱，语短情长，黄裳先生称之为“三百年前一束绝妙的‘情书’”。汪然明将这些尺牍集中，刊刻成书，赠与柳如是，从此留下传世《柳如是尺牍》。柳如是的诗集《湖上草》也是汪氏所刊。据传，柳如是之夫钱谦益看到《尺牍》成书却大为不快，要求汪然明毁版，这可能是《尺牍》原版流传甚罕的一大原因。
《柳如是尺牍》展出现场，王冬龄（作）、周小英（题跋）
2019，写本，纸本水墨
33 x 44 cm
《柳如是尺牍》，王冬龄（作）
尺牍 其一
湖上直是武陵溪，此直是桂栋药房矣。非先生用意之深，不止于此。感甚！感甚！寄怀之同，乃梦寐有素耳。古人云：“千里犹比邻。”殆不虚也。廿八之订，一如台命。
尺牍 其七
鹃声雨梦，遂若与先生为隔世游矣。至归途黯瑟，惟有轻浪萍花与断魂杨柳耳。回想先生种种深情，应如铜台高揭，汉水西流，岂止桃花千尺也。但离别微茫，非若麻姑方平，则为刘阮重来耳。秋间之约，尚怀渺渺，所望于先生维持之矣。便羽即当续及。昔人相思字每付之断鸿声里，弟于先生，亦正如是。书次惘然。
周小英为王冬龄作《柳如是尺牍》所书题跋
周小英所书题跋录文
冬龄先生以狂草大字名世久矣。先生作书，字越大越搏空直上，奋飞横绝，磅礴妄测。今又以小字狂草写河东君湖上飞鸿，真别裁颖拔之作。崇祯十二年，柳如是徘徊六桥，怅望烟水，心绪如麻，樊然焦乱，脱手之牋虽艳比六朝，不屈格调，寔则临书惘惘，失意偟遽。柳柳州诗“惊风乱飐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可状柳如是尔时心境，亦可状冬龄先生侔迹作者之心曲。凭栏展卷，江山奇宕，乱云重叠，紫燕低远，落花明灭，眼前一片风雨也。
明万历《马湘兰致王百穀手札卷》局部
马湘兰致王百穀尺牍
（马湘兰写给挚爱王百穀的八通信）
马湘兰与王百穀的故事，在之前一篇介绍明万历《马湘兰致王百穀手札卷》的文章中曾提及。概括说来，就是金陵名伎马湘兰遭到恶人骚扰，文人王百穀英雄救美，湘兰由此倾心，欲以身相许，然而王百穀已经成家，也不愿乘人之危，于是两人保持了长期的友好关系。因为身处异地，二人经常互通书信。现在唯一存世的马湘兰书法真迹就是她写给王百穀的八通书信。
马湘兰信中内容可借吴湖帆在手札卷上的题诗来形容：“一点芳心，八通犀语，十分宛转温柔。”不仅叙事表情，情意绵绵，还会随信附上贴心礼物，连王百穀夫人都有诸如“乌金扣十付”、“自制五彩大领一根”等赠礼。据范景中教授考证，手札卷上的八通信写作时间跨度较长，其中第四通惠兰帖、第六通玉诺帖，从内容上分析明显作于马湘兰遭到骚扰、王百穀出手相助的时期，其时马湘兰大约三十岁，王百穀长马湘兰十三岁，大约四十开外。第一通昨日恼怀贴则可能写在脱困十年后。王百穀七十大寿时，马湘兰前往贺寿，返回后不久即撒手人寰，王百穀为其题挽歌一首，曰：“红笺新擘似轻霞，小字蝇头密又斜。开箧不禁盏臆泪，非关老眼欲生花。”终是互为有情人。
明万历《马湘兰致王百穀手札卷》局部
明万历《马湘兰致王百穀手札卷》局部
《寄庐双影图》（局部），程庭鹭、黄均（画）、周小英（题跋）
清道光，手卷，纸本水墨、颜料
19.3 x 429 cm
“如沤依水，如云丽空。如花在镜，如絮因风。茫茫天壤，汎汎萍蓬。一朝会合，茧忽同功。镫皴月染，竹护花烘。不离不即，亦倚亦从。拈来微笑，意惬环中。”
——寄庐主人
《寄庐双影图》（局部），寄庐主人陈本中、袁瑛夫妇小像
06明崇祯《吴骚合编》；明初《朱高煦拟古十九首》，周小英题跋
08明万历《马湘兰致王百穀手札卷》；珂罗版《马湘兰信札》，周小英题跋
13黄均《寇白门小像》，周小英题跋
14张充和《集古梅花诗》，周小英题跋
15《勘书图》，邵仄炯、蒙中、王素柳（画），周小英题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