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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艺录 | 刘阳:在公共教育中构建美术馆精神

知艺文化 知艺文化
2024-09-03

知艺文化策划发起的 “教育者沙龙”,意在探讨与“艺术教育”相关的理念、价值观和方法论,每月邀请在艺术教育领域有创见的行动者交流分享。根据每位讲座嘉宾的发言主要内容和核心主旨,持续在“知艺录”栏目中整理发布。


本期教育者沙龙嘉宾刘阳通过介绍我国美术馆公共教育的发展背景,向观众抛出一个问题:作为公共空间的美术馆,其公共性体现在哪里?以OCAT深圳馆、华·美术馆、广东时代美术馆为例,刘阳讲述了她多年来在美术馆一线及幕后工作的经历和观察,和大家分享美术馆公共教育领域的策略与实践,并探讨了美术馆的公共性和她对“教育”的理解。


以下为刘阳演讲内容实录。


相关推文👉:教育者沙龙VOL.14 | 刘阳:开放的行动者——以三个美术馆为例的公共教育策略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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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90年代以来,国内美术馆的主要职能一直是为当代艺术提供展示的平台和交流的场所,我将这种情况称为美术馆1.0时代。美术馆的2.0时代开始提倡美术馆要有知识生产的能力,王璜生提出知识生产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它包括了研究、收藏、策展、陈列、交流、推广等环节。业界对美术馆知识生产的重要性也达成了共识,但在这个体系中,面向公众的交流和推广(即教育)还有很多空白亟待填补。


我认为在美术馆3.0时代,我们需要重点提炼和思考美术馆如何进行知识分享。其实这也是直接呼应了美术馆自身公共身份的问题,为何美术馆是公共的艺术机构?美术馆在社会上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美术馆公共教育的

模型和理念


美术馆里的公共教育有一套基础模型。最常见的是导览以及相关诠释,诠释还可以发展成为学习工具。其次是活动,有以交流为目的的讲座,有强调体验的工作坊,还有让大家通过学习有所收获的课堂,也有深入研究偏学术性的研讨会。第三,通过与人群的链接拓展美术馆公共关系网络,包括对志愿者的招募管理、向特定人群的拓展与合作、对弱势群体的关怀和帮扶。除此之外,在国外以及港澳地区,馆校合作是非常典型的工作内容。美术馆直接关联进入到学校教学体系中,侧重强调美术馆如何通过请进来和走出去的动作,在场馆内外发展更多元的社会公共关系。这种方式在实践时难度很大,无论是教育制度、体系结构和内容开发都需要学校和美术馆能够互相契合。第四,不同美术馆会发展自己的品牌项目,如举办艺术节、建立艺术社群或进行研究性分享,每个美术馆都可以根据自身定位去建立坐标、瞄准受众、开拓行动。我认为这是基础模型里非常有想象空间的一点。


从公共教育的理念发展来看,有三个典型的转向。首先,从“教育”转向“学习”和“体验”。因为教育是一种具有权威性的自上而下的灌输,当提倡以学习和体验为主导时,就像敞开了一个开放的口子,弱化了参与过程中对结果的目的性以及互动中的权威关系。同时,学习是一个主动的过程,是“我”主动经由某一媒介或切入点,去习得和体验自己所能抓取和需要的东西。相比之下,学习和体验更强调参与者的主体性和启发过程的开放性、可能性。


与此同时,美术馆内也在讨论另一个转向——从对于美或是艺术的欣赏转向对于意义的体验。意义变得十分具有个体性,意义的阐释可能会从不同角度触发,生活上的、认知上的、感观上的,都可能被内化成为个体的经验和价值诠释,而不再停留在对客体的崇拜欣赏。


第三个转向是更加强调“公共”二字。在我所经历的几个美术馆,都更希望用“公共项目”这个词去替代“公共教育”。除了前面所说关于教育理念的转向,也因为“教育”一词局限了活动的目的。强调公共性,则项目形态和行动方式会更加多元,更关注在不同的受众人群上,也因此可以拓展多领域的合作对象。公共项目更多的是共同生产和相互分享的过程,在这个语境中强调的是公共属性。这也引发了一个问题,“公共”体现在哪里?




OCAT

公共艺术与参与式艺术


OCAT所处的城市深圳,是一片文化和艺术的飞地。它既可以海纳百川,同时也需要不断寻找和确认自身定位。在华侨城和何香凝美术馆的支持下,OCAT发起人和学术主持黄专把这个艺术机构比喻为当代艺术的航站楼,连接海内外展示中国当代艺术的实践和研究。对于进入城市公共空间和面向公众的艺术,他和同行者们也有着自己的情怀。纵观近20年历程里OCAT与公众的连接,主要有三种类型:艺术作品进入公共空间、公众参与的艺术和研究型分享。



艺术作品进入公共空间


黄专等人最早推动艺术进入公共空间的事件,是1998年何香凝美术馆与深圳雕塑院联合举办的第一届深圳国际当代雕塑展。华侨城通过雕塑艺术的交流方式发展与公共空间的关系,这种探索当代艺术公共性的方式持续多年。刚开始许多观众会对这些作品的出现感到不习惯或难以理解,经过几届展览的熏陶,人们才越来越接受和艺术生活在一起,甚至从中获得意外的乐趣。展览本身也成为创造交流的窗口,艺术家走向更开阔的空间开辟创作的田野,艺术作品也在城市的发展中留下了与时间和空间的对话。


《风景中的风景》,安娜和巴特里克·普瓦赫,2001

何香凝美术馆藏

2001深圳国际当代雕塑艺术展

《2001年12月12日》,顾德新,2021

OCAT深圳馆藏

2001深圳国际当代雕塑艺术展


在进入城市公共空间时,黄专等策划人关注的并非是环境美化式的公共艺术形式,而是带着问题意识,希望探讨严肃话题,包括文化在交流融合中所带来的冲突、快速建设起来的现代化城市给作品带来的影响,以及深圳这种因特殊背景发展起来的城市能够为艺术带来什么新的意义和可能、艺术与社区和公众的交流与互动如何进行等等。


2006年深圳地铁一号线开通之际,黄专邀请了三位重要的中国当代艺术家王广义、张晓刚和方力钧参与“深圳华侨城段地铁壁画工程”,他们根据世界之窗、锦绣中华、欢乐谷三个景点,创作了三幅大型公共壁画《世界,你好》《大家庭-地铁》《欢乐颂》,第一次在地铁这一公共空间展示当代艺术原作。


《大家庭-地铁》,张晓刚,2006

深圳地铁壁画工程

《世界,你好》,王广义,2006

深圳地铁壁画工程

《欢乐颂》,方力钧,2006

深圳地铁壁画工程


除深圳以外,黄专受邀为上海浦江华侨城策划了长期公共艺术计划“上海浦江华侨城十年公共艺术计划(2007-2017)”,如今已经朝着第二个十年迈进。此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艺术家隋建国的作品《偏离17.5度》,这也是艺术家或策展人通过艺术作品不断尝试和公众产生交集与摩擦的过程。计划的另一部分是每年主办一个大型公共艺术展,主办方每年会收藏参展艺术家一至两件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永久性地安放在上海浦江华侨城的公共空间。这些作品将与浦江华侨城的城市规划、地理环境、建筑和社区人文形成一道独特的艺术景观,并使浦江华侨城成为集中展示中外当代艺术经典作品的“无墙美术馆”。


《偏离 17.5°》规划图 , 隋建国


前几年,OCAT邀请艺术批评家、策展人朱朱,在OCAT南京栖霞展区策划了为期三年的“OCAT南京公共艺术计划”。三年主题“流动的书”“浮云的根”“必要的空”分别以水、山、留白为元素,邀请艺术家驻地创作作品。“OCAT南京公共艺术计划”以当代的语境完整对应了中国古代山水画的三个基本元素,这是艺术以一种更加诗意的方式呼应和进入作为自然环境的公共空间。



公众参与的艺术


在OCAT深圳馆早期的项目规划中,除展览之外,黄专特别安排了“OCAT表演”和“OCAT放映”,这两种活动是更容易走进大众且能够让大家参与进来的多元活动形式。


公众的参与大多和集体记忆有关。在“OCAT表演”项目里,2012年由草场地主导的《我的深圳记忆》就是征集普通民众来参与项目,通过参与者的个人故事以及素人演员去进行排演表达。2014年,草台班关注流水线上的产业工人的集体创作《世界工厂》在OCAT深圳馆上演,这部作品探讨了劳工生存处境和我们的消费时代。2020年,疫情的肆虐让OCAT与独立剧场表演群体纸老虎工作室的表演计划突然阻滞,大家临时紧急更改方案,联合深圳现场和柏林线上,在OCAT深圳馆呈现了一场被动策略剧场《感染、紧急状态和贝多芬》,与深圳观众一起呼应了疫情之后的集体记忆。


“回忆•现实”之《我的深圳记忆》,2012

草场地工作站+深圳普通人

被动策略剧场 《感染、紧急状态和贝多芬》,2020

纸老虎工作室


OCAT放映最早以艺术类电影放映为主,同时也会分享关于中国乡土人文专题的内容。在2020年的OCAT放映项目中,我邀请艺术家蒲英玮策划了主题放映“华文码头——从唐人街到红色国际主义”,聚焦青年一代的离散经验,探讨当前境况下华人社会里的身份与文化。


华文码头——从唐人街到红色国际主义,2020


2014年,英国泰特现代美术馆公共项目策展人马可·丹尼尔以“我们从未参与”作为第八届深圳雕塑双年展的主题,集中回应了“参与式艺术”这个话题。双年展期间,OCAT深圳馆落地了很多需要在深圳召集民众自发完成和呈现的项目。


比如持续进行的开源项目“抱怨合唱团”,我们耗时两个月进行招募策划、组织创作和演练,最终由社会各界参与组建了深圳版的抱怨合唱团,并于7至8月间分别在华侨城创意文化园、世界之窗、欢乐海岸和中心书城完成了四场公开发声。抱怨合唱团不是一件物质性的作品,而是一个整体的行动。它从“社会雕塑”的角度切入,以开源、开放的公共属性,让大众参与进来,在艺术表达上通过收集人们日常的“抱怨”,用“唱歌”的方式把负面的情绪释放出来。


抱怨合唱团,2014

Tellervo Kalleinen &Oliver Kochta-Kalleinen+深圳市民



研究型分享


对于一个以研究为基础的机构,研究型工作是OCAT始终在积累和持续的。同时,艺术家等创作者、研究者、学者的思考也需要通过讲座和交流传播给大众。后来在卢迎华的主持下,OCAT深圳馆的公共项目里又增加了OCAT图书馆,它不仅是一个存放书籍的场所,也可以是一个生产知识和进行学术讨论的场域。因此,OCAT图书馆的工作以分享、研讨、出版为核心,尽管这类项目不会表现出即时效应,但潜移默化当中也会改变美术馆的观众基础。




华·美术馆

一边找资源 一边做实验


我在华·美术馆的工作方式就是一边找资源一边做实验的过程,这样的策略和实践与在OCAT深圳馆很不一样,我们需要自己在摸索中体会“美术馆”和“当代艺术”是什么,“设计”和“公共教育”是什么。华·美术馆是一个设计主题美术馆,它的成立背景是基于深圳在设计创意领域的繁荣发展,既有创新实验基地,又有完善的产业链和众多从业人员,再加上2008年深圳申请了世界“设计之都”称号,华·美术馆的成立也成为深圳设计实力的有力佐证。


华·美术馆观众群体初期的形成并不困难,首先深圳具备连接香港和内地的优越地理位置,这为美术馆带来了源源不绝的观众。先锋前沿的设计方向和深港澳蓬勃的设计行业和协会,更容易聚拢大湾区甚至全国性、国际性的专业人群。加上美术馆处在城市中心和旅游片区,在这里举办展览和活动的交通条件和观众资源都是很好的。同时国内的设计教育资源非常有限,这导致很多外地学校会包车组织师生前来参观学习。


对于一个设计类美术馆来说,有很多渠道可以让设计连接到每个人的生活里。华·美术馆的公共项目结构分为大众普及、连接生活和专业深度三个方面。


华·美术馆通过“我们在参与”系列讲座面向大众普及知识,志愿者项目也是一个链接大众并和他们产生深度联系的路径。“创意坊”是一个把设计联系到生活的突破性活动,后来发展为“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美术馆很多内容性的东西需要先进行深入了解才能够转化传播出去,公共教育也可以从功能上补充研究型内容生产,于是我们在公共项目结构设置里也需要覆盖专业性内容的部分。因此我们发起了“D-Talk设计论坛”,持续关注国内外设计领域及其与跨学科融合实践产生的创新议题;以及直接对口设计从业者实践的“实验场”,帮助他们能够从不同领域得到前沿设计技能的学习提升。


2010年对我来说有一个重要的提醒和转变。当时我正在参与筹备展览“设计的立场”,并为展览编辑场刊和撰写新闻稿。这个过程我花了很多心思去琢磨书写和表达,力求将丰富多层的信息通过阅读资料传播给普通大众。但当真正面对观众的时候,我发现观众看展时并不会主动留意我们精心编写的展览内容信息,而是会直接看作品然后说“看不懂”就很快放弃,或者直接向工作人员询问。通过观察观众的看展方式和行为,我发现我们应该面对现实,放下期待和想象。


观众到底是怎么看展览的?由于观众的背景和看展方式不同,并不是每个人进入美术馆都会主动仔细阅读前言墙或场刊内容,我们需要有一个引导观众的过程。我的工作思维也开始从过去的展览思维转向了关注观众并和观众建立联系的思维。



找人:导览培训师培育计划


虽然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引导观众,但我们不得不面临一个现实问题:人员短缺。当时我自己同时负责好几个版块的工作,不只是参与公共项目的部分,美术馆只有一个专员负责公共教育。如果想要与观众建立联系,必须要依靠志愿者的力量。但志愿者的培训、跟进、评估、优化等过程,也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我们在2012年尝试了“导览培训师培育计划”。由美术馆培育导览培训师,再由培训师去培训志愿者,志愿者经过培训和锻炼之后又成长为培训师,这是计划的理想蓝图。前期我们去北京上海香港等城市做了考察,可以看到在美术馆博物馆里有很多退休老人或家庭主妇从事志愿服务,于是我们也在深圳社区里摆摊招募志愿者,但实际上深圳的情况截然不同。由于深圳城市人口结构特性,大多数外来人口在退休后会选择离开深圳回老家,或是从外地来深圳主要是帮忙给儿女带孩子,而广东本地的退休老人要么乐于怡儿弄孙,或有自己的消遣方式,要么更愿意去做指挥交通或帮扶的志愿服务。因此,志愿者的培育还得从年轻人抓起。


我们用了两个月时间完成了导览培训师计划的课程开发、招募、培训和实操,最后选出四位培训师,开启了四至五年的长期合作。在这段时间里,有的人从大一一直做到研究生毕业,也有人在被培训的志愿者里意外收获了人生伴侣组建家庭,每个人和美术馆之间都是在共同陪伴中成长的。


当时有很多设计师、艺术家、媒体人对我们做出很高的评价,称“这是国内美术馆公共教育职能中重要的一步”、“美术馆确实应该肩负为大众提供学习和增强艺术文化涵养的责任,而不仅仅只是成为艺术工作者的‘舞台’”、“只有更多观众艺术文化欣赏能力的提高才能真正推动艺术前进”。我也从中确认了方向,得到了鼓励。



找钱+找模式


除了找人之外,另外的工作就是找模式和找钱。美术馆大部分的预算通常投在展览、人力成本、日常运营开支等方面,当时能留给公共项目或举办活动的预算很少。如果要发展出一套模式,需要建立资金支持,使模式可以运转起来。


“创意坊”和“创意十二月”


早期2011年华·美术馆举办的“创意坊”活动强调设计、艺术与大众生活的连接,倡导将设计与艺术中的无限创意融入生活、改变生活。“创意坊”和父亲节、母亲节、教师节、情人节等节日联系在一起,号召大家带着心意来美术馆做手工,带走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和体验。为了支付工作坊导师费和材料费,创意坊是收费活动,但也只能达到收支平衡的状态,而且导师费只能在较低水平,对创作者来说只适合短期参与或单次合作,并不能持续发展下去。


那怎样可以持续呢?我琢磨只有将产业链条打通,形成从设计、制作、体验、销售、展示的闭环,才是一个健康的可持续的发展状态,也就是说需要更多的职能相互合作。但对于当时我们美术馆的条件来说,实施难度很大。


深圳自2005年起开始举行“创意十二月”,鼓励民间开展创意活动,并给予一定资金支持。其中有一项市民手工创意竞赛,是适合华·美术馆举办的。于是,2013年华·美术馆申请作为“创意十二月”活动发生场地之一,将单期性质的工作坊做成了有产出、竞赛、颁奖的系列完整活动。


第一年活动做完之后,我想如果总是在美术馆里等着观众来的话,活动价值覆盖到的群体始终还是相对比较精英的阶层,于是我们想让活动进入社区和工厂,但结果都不理想。进入社区的活动虽然得到物业支持,但物业顾虑不同业主喜好利益,支持条件很有限。对社区居民来说,如果不是量血压、发东西的活动,参与意愿普遍不高。进入工厂的活动性质又变了味,更像是承办了一场工会活动,与我们的预期差距甚远。而后一年我们又做调整,敞开美术馆做集中、开放、多元的参与体验,得到了政府“优秀项目奖”的表彰。


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


尽管我们一直在切实地做艺术性引导和创意性思维的培育,但相比市场上的市民创意竞赛,我们的活动既没有光鲜的颁奖台,也没有海量观众围观和领导致辞,我们也总要煞费苦心的根据政府对市民创意竞赛活动模式的要求,调整和平衡规定动作。所以后来我们决定还是回归到美术馆本身。有了前面的成绩,我向美术馆申请专项拨款,把活动以年度答谢宴的形式向公众开放,于是就有了后期的“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回到美术馆的好处是,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个真正的创意发生地去探讨所有的不可能,对一些已经界定的定义或边界进行再思考。


2016-2019年间举办了四届的“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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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将涂鸦和Hip-Hop等街头艺术、四格漫画以及时尚设计师Percy Lau设计的透明麻将纳入活动当中,并安排志愿者带领观众认真体验展览中的每件作品,也有艺术家根据原有作品进行新的创作。这一年的活动刷新了大家的认知,得到了很好的反响。


2018年的“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结合“吃设计”展览,以“吃”之名为观众提供了一份美术馆的独家菜单。“头盘”是二高表演带来的实验舞蹈《一盅两件》,编导二高脑中一直有一幅难以忘怀的童年画面—孩童在茶楼里嬉戏,手中盖章用的点心卡,此起彼伏的粤语以及满溢着“老广东”味道的茶楼环境,这是一种对于家乡的认知和归属。装置《啾包2018》构思源于青年艺术团体啾小组,是对中国第一家麦当劳在深圳开张的集体记忆。《啾包2018》重塑了餐车样貌,结合啾包录像广告、活动照片重现过去的记忆。当晚特供《防狼喷雾川面馆》针对女性被高频率侵犯的社会现象,邀请资深吃货大厨进行夜店面馆试营业,现场自制的辣椒喷雾不仅可以当作调料食用,也可以用作防狼喷雾自保。


2016-2019年间举办了四届的“有界无边——华·美术馆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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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几年的实验,“美术馆之夜”渐渐从我们独创的活动变成其他地方也会组织的类似跨年活动,也丰富了深圳年轻人的夜生活。我想,如果继续开展美术馆之夜的话,华·美术馆应该呈现给大家的到底是什么?观众来美术馆体验的独特性应该是什么?在各种热闹的活动遍地开花时,观众来参与我们的活动后,内心能够感受什么?这些思考汇聚到了2019年“有界无边”的项目实践中,我们希望它带给人们的一定不是虚无的狂欢,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灵魂测探,它甚至难以用语言形容内心的触动。


“我们在参与”系列讲座


在美术馆没有费用的时候,讲座通常是展览当中的标配,但如果从美术馆的公共教育体系,或是知识传播体系角度来看,这些讲座都是零散输出。所以我们发起了“我们在参与”系列讲座,聚合美术馆、观众、讲者各方角色如何在参与当下的进程,希望讲座能够成为更有计划性的体系。这个项目争取到南山区的拨款和支持,在后期发展成“大拿说”和“青年烩”两个系列。


“大拿说”邀请在每个领域里有代表性建树的人与观众分享行业里的观察和分析。“青年烩”关注国内不同领域的青年创作人,通过展现他们的创作生态,认识我们的青年一代。“青年烩”不只是青年人谈自己,还找不同代际的人去做观察员,既探讨自身的状态,也吸收其他领域和不同代际间的养分,彼此尝试相互交织和学习。


“我们在参与”系列讲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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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alk系列设计论坛


“D-Talk系列设计论坛”和华·美术馆的设计定位是紧密相关的。既然是一个设计美术馆,就要树立起专业标杆和设计界展开深入的交流。在做了几期设计论坛之后,我感觉如果单纯是设计师在谈论设计也有它的局限性,设计本是牵连供需使用等多方关系,有专业有艺术性也有场景和行动的连续性,在社会上有广泛关联和涟漪效应。所以我开始有意识的去找不同领域里的人,以设计为出发点展开复杂场景的交织和对话。此外也在尝试把D-Talk推向美术馆专业场景之外,推向更能面向公众的场域——既然美术馆有这么好的知识生产能力,为什么不能输出给更多人看到呢?


2019年,D-Talk联合欢乐海岸欢乐深活节举办了“生活力——超自然世代的生机”主题论坛,邀请了18位重量级的国内外嘉宾为观众带来十几场演讲和圆桌对话,将平日被折叠和简化的“生活”二字层层翻开,从自然、社会、思维、科技不同角度不断叩问我们与周遭的关系。


尽管演讲的主题领域很广,但在整整两天的论坛期间内没有嘉宾离开过会场,每个人都觉得在这里听的演讲很有意思,能学习到知识、得到启发,有很多领域是他们之前不曾接触过的。有一位观众专门向我反馈,说这是她那年在深圳参加过的最有干货的论坛。我认为如果美术馆的知识生产能够带着公共分享的心态,不仅可以获得社会资金的帮助,也能触达到更广的群众范围,从而更好的造福社会。


D-Talk主题论坛,生活力——超自然世代的生机,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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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问题:重新认知角色和去中心合作


2020年是所有人的困境。对我个人来说,这一阶段面临的已经不是前期人力和资源匮乏的问题,而是要重新认知自身的角色。当时很多美术馆都在线上做活动,我想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但总觉得又好像不是时候。那时每个人都被各种情绪连番轰炸,每天的状态都不一样。如果再要做什么活动的话,应该不是常规讲座,因为那段时间大家接受的信息已经处于饱和状态了,公众缺的其实是一个输出的渠道。面对当时那么复杂的环境,没有人真正知道未来会怎样。在这种情况下,美术馆需要重新认识自己的角色,思考做的活动应该起到什么样的社会作用。


O₂线上聊天室


我们以一种去中心化的思路,策划了2020特别公共项目“什么在开始,什么在结束”。其中“O₂线上聊天室”通过公开征集的方式让参与者报名,围绕四个话题进行讨论:当我们只有网络、公共话语空间与独立思考、另一只眼睛、撕裂与弥合。在讨论过程中主持人的角色是弱化的,更多是串联起每一位参与者,让他们成为讲述的主角,调动互相交流。我主持的时候也尽量克制输出自己的观点或内容,而偏向在幕后去搜集更多方的声音。比如第二个话题谈到公共话语空间与独立思考,我会请教新闻行业从业者的方法和观点,也会通过查找资料将来源于不同角度、不同渠道的知识和信息在聊天的过程当中分享出来


相关链接👇:

[ OCAT深圳馆 | 特别公共项目 ]“O₂聊天室”回顾一:一些陌生人的线上「理聊」

[ OCAT深圳馆 | 特别公共项目 ]“O₂聊天室”回顾二:从公共交往理性聊到独立思考相对论

[ OCAT深圳馆 | 特别公共项目 ]“O₂聊天室”回顾三:城市里的新守护者联盟

[ OCAT深圳馆 | 特别公共项目 ]“O₂聊天室”回顾四:共情的维度与弥合的可能


我也邀请设计师来参与这个活动,他们在其中的角色变成了倾听者。有时候设计师会参与聊天,但更多的角色是在参与完活动后,用设计作品来记录听到的内容或实际感受。这其实是一个倒置的过程,不是设计师和艺术家们先想到什么要讲给观众听,而是他们先聆听观众,然后在后端进行创作和实践。


联合写作计划


项目中我们还发起了一项去中心化的社会实验——联合写作计划。发起人提供一句话作为开头,邀请参与者依次往下续写。每个参与者不能更改前面别人所写的内容,但可以在自己的书写内容中推翻前文或延续和影响走向。这项共同书写行动里,参与者必须阅读他人,也书写自己。私人回忆被糅杂注入未来景象,在文字中用“外科手术缝合式”的笔触,共筑了彼此融合的世界。经历了三个月的时间,共有56位写作者参与,完成了A、B两组不同开端为切入点的接龙续写,也邀请了艺术家参与其中一组的收尾。


相关链接👇:

2020特别公共项目 | “联合写作计划”A组实验报告

2020特别公共项目 | “联合写作计划”B组实验报告




广东时代美术馆

重返原点,打磨基本功


2020年我加入了广东时代美术馆,借着重新开始的机会,进入一段重返美术馆原点、打磨基本功的过程:如何把观众发展为伙伴,秉持对话的精神,强调共享,建立可以有机互补的认知和行动网络。



延续先于开创


时代美术馆处于城乡结合部的位置,早期离市中心远,没有通地铁,很难召集到观众。以前时代美术馆的工作人员还要负责包大巴专门把观众从市区运过来,另外还要做很多亲民的活动吸引大家来。但同时也正因为处在城市边缘地带,目睹城市时刻发生的变化,时代美术馆所关注的也就不仅仅停留在周边社区,而是扩大到关注整个珠三角的城市发展进程,以及当中所产生的种种议题,把一些共性的问题投射到全球南方的议题里。


时代美术馆公共项目部在我加入之前已经形成了一个良好的结构:围绕展览内外有诠释和学习工具开发;由志愿者、教师网络和观众形成观众拓展与研究;还有社区项目、公众放映、剧场和其他跨媒介学科合作项目。那么对于这样一个已经发展了十年的成熟美术馆来说,我加入之后应该做什么呢?我认为此时更重要的是在延续中开创,应该在时代美术馆既有的工作结构和积累里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思考。



以观众为主体的美术馆叙事


我体会到,从OCAT到华·美术馆再到时代美术馆,这20年间博物馆和美术馆的观众基础已经有了很大变化,他们的素质和增长速度都在不断提升,和美术馆博物馆的关系也更日常了。2022年“中国这十年”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显示,在博物馆里进行社交已经成为95后重要的交友方式。今年上半年最受欢迎景区前10类中,博物馆、展览馆排在第4位,95后预定博物馆订单的人数占比达25%。


根据时代美术馆2021年的观众调查显示,观众来美术馆的动机需求中排第一位的其实是“停顿”,让自己进入一个可以切换和放空的空间。排第二位的是学习,大家期待在这里能够获取到知识。第三位是思考,这个思考不一定是对艺术本身,也有可能是在观看艺术的过程中反观自己。第四类需求包含了猎奇、拍照、社交等其它原因。


以前主要是学艺术、设计类专业的人会去美术馆,但现在我们可以看到一些非功能性的、目的性不是那么强的需求变得重要起来。所以我认为是时候跟着观众的变化,去重新思考观众和美术馆的关系到底是什么。过去他们一直都是受众,但今天我们首先应该把他们视为不可或缺的伙伴。也许观众早已有了这样的能力,但是我们没有发现。


最近这一年我在尝试去探索的,就是希望能建立一套以观众为主体的美术馆叙事。这种叙事是脱离美术史研究者的角度,脱离艺术家策展人的角度,而是把观众作为美术馆里的重要基石和公共空间里必不可少的对象。


时代美术馆原有的《逛美术馆说明书》非常受人欢迎,我觉得也可以再开发一套《玩美术馆宝典》,对于在美术馆还可以发生什么事让大家有更多的想象空间。一旦说怎么玩就难免要和时代美术馆自己的项目或空间有所联系,所以《玩美术馆宝典》不像《逛美术馆说明书》是一个普适性的内容,它有自身可以使用的特定场所。宝典也不是大家一看就懂的,而是需要拿回去慢慢练功。


《逛美术馆说明书》


我把《玩美术馆宝典》当做一个工具,希望无论是教师网络里的成员还是观众,都可以来尝试去解读某一“招式”。我们也期待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可以找到更多有意思的不一样的练功之法,可能这才是在美术馆里激发观众能动性的一条路径。


《玩美术馆宝典》


公众展签写作


需要重新返回的基本功之一是展签。2019年时代美术馆的观众调查数据显示,展览作品旁边的展签说明是对观众最有帮助的工具。我们重新回看这个工具,还有没有可以再去改善的地方?


美术馆或策展人撰写展签时是从一个诠释者的角度,是美术馆解释给观众听的单向过程,但却经常被观众抱怨看不懂。我们想以“说人话”的方式来尝试展签书写,于是全馆同事一起参与了“展签写作工作坊”。在梳理分享了关于展签书写的知识后,每个人都分工撰写展签,研读比较分析后不断完善,最后将最满意的用在展览中。这次的展签得到了观众的好评,反馈这些展签文本好、修辞好、说人话。通过这件事我也发现,展签写作确实值得去重视。用美术馆行业标准来评判,我们都很专业,但当这种专业需要走向公众时,也需要更多元更适合的评判体系。


在2022年的展览“河流脉搏”中,我们尝试了“公众展签写作”。这种写作方式不主张大家按照美术馆或策展人的专业标准来书写,重要的是每个人自己从中能够接触感受到、想象到的东西,这构成了参与活动的每个人开放式的交流。在展览中,公众撰写的展签可以在展厅现场扫码观看,也可以由其他观众继续接龙书写,让更多人能参与进来,看到作品在不同人眼中所生发出的可能。


"河流脉搏"公众展签写作


人工对话


另一个从诠释走向开放式交流的是将导览变成“人工对话”,也是在基本功上的一个改动。这种转变有几点原因。首先疫情之后,大家回到美术馆这个线下空间里,人与人之间其实是需要有真实的连接。之前随着数字时代的来临,美术馆展厅里流行设置扫码看展签、听语音导览,但这些都是让观众处于独处的状态。今天在美术馆里更应该去创造一种面对面的相遇,让大家有信息交换的机会。


另外,今天的观众中很多人已经有很强的表达欲、很好的知识背景和素养,不同观众能够带给我们不同的经验和知识,从而形成信息上的互补。我们也能通过对话的过程,切实地看到每一位观众作为具体的个人的样貌。TA不应该被“公众”这两个字所概括遮蔽——TA不是一个公约数,也不是调查数据里面的某一年龄段或某种职业的数字。TA今天为什么来到美术馆,为什么会对这个展览感兴趣,TA自己的经历是什么,在展览当中体验到了什么,TA听别人发言时想到了什么等等,从具体而微的角度,我们才能建立起对伙伴的多向度的理解。希望人工对话能够慢慢打破壁垒,这也需要有一个持续培育的过程。


“人工对话”活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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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式浓缩计划


艺式浓缩计划回味录


艺术浓缩计划是一个共同生产的过程,由美术馆、破壁者、感官对话者和参与者四方共同组成。我们将美术馆展览视为咖啡的浓缩基底,寻找能够切入展览当中的某些点并进行生发的人担当破壁者。他们不仅可以是展览当中的艺术家或策展人,也可以是其他艺术家、建筑师、研究者、民间学者或是任何能够带来独特经验和知识结构的人。


在美术馆,我们不光是听和看到知识,还可以通过调动感官进行多方面感受。“感官对话者”就是一个多感官体验的过程。比如在“传统的频率”展览中,我们特别安排了沙士饮料给大家喝。观众喝的不仅是饮料带来的放松和休憩,还有饮料背后的历史渊源、社会语境和时代脉动。在“感官对话者”中所接触到的不同物件,都可以从不同角度介入和补充展览主题,可能是从生活经验、常识或其他我们尚不了解的领域。当这些知识或线索补充进来时,会和每个人的生活息息相关,让那些学术议题变得真实可见。


这是多方对于展览作品进行再生产的过程,参与者也能在这个过程里调动自己的经验,释放多方的表达和发挥主体性。以当代艺术作为切入点时,应该允许我们连接更广泛的认知网络,去实现不同领域的交叉和互补。


在很多美术馆里都有观众留言这种参与生产的方式,在时代美术馆这个环节叫“出句声”。观众留言里经常能回收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和深刻的感想,也能看到很多真实的观众形象,他们用绘画或其他记录方式告诉大家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美术馆将有意思的留言插画收录进“人工语录”里,做成贴纸放置在展厅角落供人们阅读和带走。这时观众的留言或表达,同样参与了展览,成为了其中的一个产物,被更多的人获得。


“出句声”中的观众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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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区 - 社区 - 泛社区


疫情后加剧呈现出一个很明显的问题是社会割裂和生活圈层平行。同样的,美术馆所处的小区和附近的黄边村,来美术馆的观众和周围生活的人,其实大家都同处和交织在一个地方,但却彼此平行。


对于时代美术馆来说,我们从周边环境中获得的灵感,我们关注的问题,既可以一路向南连接到珠三角和国际,也应该回过头来关注附近。时代美术馆的展览研究集中在“一路向南”,媒介实验室在探讨科技、元宇宙和数字美术馆,社区实验室在不同的社会现场、不同的地方和边缘人群中游牧。对于公共项目部来说,我们关注的是自己所处的地方和周围的现实,并思考美术馆如何与周遭共处。


美术馆周边的社群结构复杂,这里不仅有黄边村本地村民、时代玫瑰园的新广州人、时代美术馆的艺术观众,还有外来务工的流动人口、未来设计之都的商务人群。这些不同的社群能不能有机会互相看见?如果黄边村里的经验只被黄边村里的人看见,或者只被美术馆的人看到,美术馆的经验却进不了村里,或者只能以强行植入的方式进到村里,那么不同社区、不同文化之间的相互看见和相互交织就会有局限。


第五届时代美术馆社区艺术节以“我们的距离?”为主题,它带着一个疑问,试图在结构复杂的社区和社会环境下,为“谁是我们?什么是距离?社区在哪?我们和什么之间的距离?”等问题提供若干不同的解答方式和切入路径。


“我们的距离?”第五届时代美术馆社区艺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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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为期1个月的时间里,7个板块、11个艺术项目、20多个活动,从美术馆辐射到医院、学校、小区、街道、村巷、互联网……尝试勾勒出一个社区的样貌,包括地理空间、功能结构、人际关系,让“社区”浮现出来。


社区艺术节由多方共创的结构组成,除艺术家、设计师等创作者外,周围的医院、学校等事业单位和组织、个体商户、街道办、村委、居委、武术队、便民车、自保队、舞蹈队等等都是共创者。社区艺术节所要连接的,一边是广泛的居民,一边是美术馆的忠实观众。不同人群都能参与到社区艺术节中,是对这个项目最好的补充。


社区艺术节项目之一“医院生成美术馆”,以艺术家吴超、夏维伦发起的生命力研究共同体6年来探索意识、艺术和生命力三者互动机制的跨学科实验成果和艺术作品为基础,把艺术及其激发的社会各领域置于医院这一集结生命问题、家庭问题、社会问题的现场。这个项目让医院和外界形成了双边联动,观众第一次有机会进入医院,体验生命问题的第一现场,也让很多医院里的人来到美术馆。


我们邀请身在欧洲的艺术家叶慧+Lydia Nsiah借助街道上的各处电子屏幕来和大家发生对话,通过理发店里的ipad连接表演,社区就像是一个隐形的剧场。二高表演在黄边村开了一个十天就倒闭的“二高表演黄边EA店”,为村民们提供舞蹈私教课、亲子舞蹈课、露天放映、广场舞联欢等活动,并在结业时和大家共同进行了一场联欢。


也有北京的艺术家陈然+stagenomore来此驻地,带着在黄边村居住的感受,包括对于2020年这一年的回忆,用声音的方式创作了一个临时旅馆。所有参与者晚上会睡在一个个的纸盒里,听着来自2020年的录音和艺术家在黄边采集的声音,一起共度2020年最后一个夜晚,迎来2021年的第一缕阳光。


参与社区艺术节的创作者之一,音乐策划人李劲松发现了广州仅存的一支地水南音乐队。这种流传于珠江三角洲地区的艺术形式,也可以在美术馆和当代实验音乐或舞蹈产生新的可能性。我们持续到第二年策划了以地水南音为主题的活动,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不同文化被看见,让美术馆观众不仅仅看到前沿的、先锋的,也看到那些珍贵的、仅存的。



“我们的距离?”第五届时代美术馆社区艺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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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制探索:艺术+社区=?


时代美术馆一楼的“人民公园”是可以开放给公众申请使用的空间,我们在这里发起了“理想食堂”项目,希望艺术从业者通过申请运营这个空间,尝试回应当下面临的两种现实问题:一个是生存问题,另一个是艺术创作如何回应社会现场的实践问题。“人民公园”和“理想食堂”之间相互结合,既面对美术馆的艺术观众,也能接触到外部社区的观众,彼此之间形成资源相互流通的关系。


社区艺术节期间,美术馆在黄边村租的空间在活动结束后被保留下来。由于美术馆人力所限,无法顾及社区空间的持续运营,为了保证对社区的持续培育,我们尝试与NGO组织合作,借助他们擅长的工作方式和可调用的资源对社区进行持续培育。黄边村中的空间“情报小站”在艺术节期间负责在社区和美术馆之间传递情报,现在我们将千禾社区公益基金会旗下的社区儿童陪伴项目“小禾的家”安置在此。 


村中的另一处空间被命名为“时代101”,主要提供给艺术家做驻村项目使用。我们强调艺术家在此驻地时是与居民共同生活的状态,希望黄边人、黄边村以及艺术家彼此之间互为目的而不是互为工具。这种工作的实施需要每一位驻村艺术家和时代美术馆一起探索。


“时代101”被改造成“黄边匣子”,迎来了驻村艺术家纪怡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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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时代101”还是“理想食堂”,都是在探索艺术在社区中或面对社会现实时,会形成怎样的机制、产生怎样的社会价值,又应该如何去对待和剖析它们。这两种项目的相互配合,是为了让艺术在社区当中形成种植的基础,我们可以在相互陪伴当中产生互动的关系。如果要问艺术和社区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在这里是以陪伴为基础的共处关系。


我们创办了独立杂志《黄边有信》,发掘居民的故事,征集居民的声音,在艺术家和居民间建立对话,这是一个静态的可以持续发生互动的平台。我们强调“信”这个载体,因为它存在一个写作的主体和收信的对象,这样便有了目标感,而不是对着不可琢磨的对象去言说和表达,这是建立沟通的必要基础。


《黄边有信》最主要的参与者是我们和志愿者,我们一起去村游,不断走访。也邀请之前参与过项目的艺术家们,寻找他们在做项目时想去连接和表述的对象。收集到的内容会拿给收信对象看,对象的反馈也会被记录下来放在杂志中。


尝试建立沟通和对话的独立杂志《黄边有信》



迎向未来伙伴


有三个项目在积累构建时代美术馆迎向未来的小伙伴:时代美术馆“我家分馆”、不断加入我们村游的中学生、关注城乡间流动儿童的“绘本计划”。


我家分馆


《我家分馆》


时代美术馆本身就是一个在社区里面被诸多家庭围绕的美术馆,那美术馆能不能成为一种行动方式进入寻常家庭生活呢?2020到2022年我们做了三年的探索。2020年,“我家分馆”项目和学校合作招生,为报名的孩子们上课,最后让他们在家里建立自己的美术馆。通过把美术馆引入家里,某种程度上实现了儿童居家隔离期间的激励治愈和自我调解。


在这个过程里,孩子们认识了美术馆的台前幕后,体验了怎样用艺术去表达、策划、筹备、落实。然而,在家里建立美术馆也有两个落地难题。首先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去到别人家里,家庭美术馆的观众一定是小范围的。其次,家庭空间还是会受功能所限需要恢复日常使用,美术馆的实践并不能持续。


因此,第二年的“我家分馆”希望带孩子们走出家门,从美术馆出发,走到旁边的黄边社区。同时我们也从黄边社区招募参与者,让他们从自己家走出来,来到美术馆,在与其他伙伴的交流中重新认识自己所在的社区。此时,拉杆箱成为了最理想的可以实现这种旅行的工具,也成了“我家”的雏形,在流动的生活中行李箱就像一个移动的家,它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我家分馆——拉杆箱上的美术馆”巡展


项目的第三季更强调以艺术为入口,进入一个社会情感学习的过程,让孩子从中获得自我意识、自我管理、社会意识、关系技能和负责任的决策等技能。在“我家分馆”孩子们不仅是肆意发挥的创作者,更是要承担责任、看到他人的运营者、管理者、维护者、照护者……而来到美术馆不只是学艺术也不一定要做艺术家,艺术可以产生的作用和发生的连接有很多潜在的可能。


高中生的村游行动


广美AIP艺术高中早期和时代美术馆的合作是学生来此做志愿者和社会实践,这些学生在高三之后都会出国就读艺术院校。国外艺术教育里看重的不只是技法,还有对于社会的关心和认识,对于问题的观察和思考。于是学校和美术馆联合开展创作课程,带高中生们进入黄边村这个非常鲜活的现场,在真实的观察和体验中进行创作。


艺术高中生们在村游后创作作品,并策划成“生活延伸物”艺术展,在时代美术馆“人民公园”和黄边村小巷里的“时代101”空间平行展出。


这些高中生们在黄边村进行几次村游之后,从村里人们的生活环境与状态中提取灵感,创作了不少有意思的作品,并举办展览在人民公园和黄边村平行展出。这些高中生将成为未来的艺术家,这个开端会在他们心里埋下种子,为创作意识打开一些新的可能。


“生活延伸物”学生展出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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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乡间流动的儿童


2020年,时代美术馆联合广东省时代公益基金会,开启了一项为期五年的“田埂花开”绘本计划。我们计划邀请国内外的绘本艺术家、儿童文学作家,依次深入五个具有地域和文化代表性的乡村,每年孵化一本原创的乡土题材儿童绘本并予出版。


“田埂花开”希望深入乡村儿童的生活,与乡村儿童建立联系,与失语的乡村对话。从教育与生活、教育与成长、教育与家庭、教育与环境等角度,以乡村孩子的视角,讲述一个个正在发生的、与消逝的故土相关、与成长和未来相关的故事。故土的消失或回不去的故乡,是随时可能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我们希望随着绘本在城市和乡村中的流传和阅读,让更多人关注城市与乡村之间、居所与故土之间流动的力量和记忆。


绘本《秋风列车》以广东清远的连州市丰阳地区为原型创作,由广东时代美术馆、壹勺文化、广东省时代公益基金会共同合作的“田埂花开绘本计划”推出,着眼于儿童的心灵成长。




教育是一种信念


美术馆是除了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之外的社会教育里的一种类型,这种教育资源是非常开放的。美术馆教育不仅停留在艺术的技术层面,而是能提供各种各样的信息,助人开阔眼界和见识。但这些资源还没能被那些不习惯来美术馆的家庭所理解和利用,他们还没有意识到美术馆可以成为孩子成长路途上的一个助力。


时代美术馆花了很多精力在做以社区为原点的艺术种植,关注城乡一体化的问题和中国当下最紧迫的社会议题,目的是希望能够形成更多元的互见。但和投入精力相对应的,是社区总是在不断变化。为什么时代美术馆依然保持以一元的票价向黄边村民开放?即使是一元的收费,为什么有些就住在旁边的居民从未想过进来参观?有的因为不了解美术馆,有的是有一个既定概念,觉得自己的孩子不会画画,所以艺术活动和他们没有关系。时代美术馆要做的就是尽力去消除这种陌生感,这可能是一个艰难漫长的过程,但总会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最近我在重新思考“教育”这个词。起初提到教育,我们认为这个词有一种自上而下的权威感。但我最近在想,教育这个词也可以从另外的角度来理解,它不是一种姿态和工作方法,更多的是一种信念。今天我们做的很多事效果不是立竿见影的,甚至需要持续付出很多努力却不知道在哪一天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但这才是教育本身的真谛所在,为那些有可能的、潜在的、将来可能会灵光闪现的发挥作用的那个时刻准备着。


艺术很有魅力的地方在于它是一个无限的游戏,不是以输赢为结果,而是为了怎么把艺术这件事一直玩下去。在艺术的历史中,我们可以不断推翻自己,可以在把自己杀死无数遍的同时又以新的姿态活过来。那么,在这个无限游戏里去做公共教育应该要用什么样的心态,我认为这也是一个可以不断去解构、重构、打开和刷新的过程。


不管是OCAT在地铁和城市里推动的“无墙美术馆”行动,还是华·美术馆的“有界无边”,或是在时代美术馆进行的种种破壁实验,尝试回应的都是美术馆作为一个公共空间,艺术作为一种具有包容性和多元性的文化实践,如何展开其公共性的问题。“无墙美术馆”在被提出时的法文原意是“想象的美术馆”,意思是要不断扩大对于文化的定义。它不再是一个固定场所,而是可以在每个人的身上,在每个人自己的空间里去发生。更抽象一点来解释,我认为“无墙美术馆”是一个可以在自己内心和精神领域里去构建的脱离形体的美术馆精神。不管美术馆正面临着高光或低谷,只要精神永存,就可以像火种一样能再次被点燃。这也是美术馆公共教育的重要使命。







分享嘉宾



刘阳


广东时代美术馆副馆长,首席公共项目策展人。2008年起在深圳参与华·美术馆开馆筹建和OCAT馆群的工作,曾任职华·美术馆策划部主任、执行馆长助理,OCAT深圳馆兼华·美术馆公共项目部主任等。2020年加入广东时代美术馆,在一线及幕后探索美术馆在进入社会现场、联结不同社群和认知经验中的独特价值。




知艺录以一系列专题文章的书写,关注艺术与城市、生活和人之间所建立的关系,透过不同角度切入的视野和领域,观察艺术如何为世界带来改变,探索艺术与我们链接的每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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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整理 | 王若梦 

    编辑审校 | 刘晓华    

排版设计 | 王若梦

   图片来源 | 讲者提供

     终审 | 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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