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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克力色”,到底是什么颜色?

美伢沃霍尔 巧盒ChocBar 2023-11-04
巧克力和葡萄酒、咖啡一样,有着自己的风味轮。所以要描述“巧克力”味,有很多辅助性的词汇。
那么问题来了,巧克力色是什么颜色?
A Dictionary of Color
颜色词典
Wiki上的确有相关注释:上面对于“巧克力色”的索引,来源于1930年McGraw Hill出版的Maerz和Paul所著的《A Dictionary of Color》:

#7B3F00,浅棕色,像最为普遍的牛奶巧克力,而非黑巧克力的颜色。

实际上随着可可品种、可可固形物含量、可可脂比例、烘焙程度的不同,黑巧克力颜色也会有显著的变化。

如果对巧克力的历史有一些了解,便会知道固体巧克力的历史其实很短,而牛奶巧克力是1875年才被发明的。所以在那之前,“巧克力色”指什么颜色?这么推算要么没这个叫法,要么是个啥别的颜色。
新问题产生了:
巧克力什么时候成为了颜色?
可可历史足够悠久,被认为几千年前起源于中美洲。chocolate是纳瓦语词汇(和阿兹特克人使用的纳瓦特语属于同一个语种)。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之后,1500年左右把可可豆带回了欧洲。巧克力作为“危地马拉殖民地”传来的特种饮料受到欧洲贵族们的喜爱。

那个时候,chocolate和cacao都只被用来代指物品,而不是颜色。
据说第一个用巧克力当作颜色描述的英文记录在1737年——那时候欧洲已经饮用巧克力200多年,巧克力也不再那么罕见。我没找到具体是出现在哪里的文字之中,倒是有个神奇的巧合:正是1737年瑞典植物学家Carolus Linnaeus给可可植物命名了正经学名“Throbroma”,意思是“food of god”。
巧克力色调的实例记录,可以在1821年出版的《Werner's Nomenclature of Colours》(沃纳颜色命名法)找到。这本书用了颜色图卡实例、植物、动物不同部位的皮毛、矿石的颜色来对不同的颜色进行定义。
神奇的是,巧克力色被归纳在红色分类(chocolate red):巧克力红,是静脉血和一些棕红色混合的颜色。静脉血红色的解释,又是胭脂红和棕黑色的混合。
像天堂鸟胸部的颜色,金盏花的棕色花盘。
这书有点褪色了
天堂鸟。
非常优雅的物种,尤其是雄鸟,有艳丽纤长的羽毛。我去翻了下IBC(international Bird Collection) 网站,发现天堂鸟科下面有约40个品种,胸部颜色都不一样,黑蓝黄绿都有。
所以我选了Red Bird of Paradise(的胸部)。和金盏花花盘的颜色的确很像。
静脉血颜色就先不放了。

红天堂鸟

金盏花


巧克力色和十八世纪时尚
人类学家Kathryn Sampeck也在一篇关于18-19世纪时尚的文章中指出,当时所谓的巧克力色,是一种深沉的红棕色,与棕色代表的是不同颜色。
18世纪中期,巧克力在英国殖民地贸易中的记录中有了奇特的变化:chocolate相关的壶和杯子都从物流记录中消失了,而更多作为颜色出现。chocolate不再是被用来食用的商品,而是与衣服紧密联系。
Kathryn的观点是,因为棕色系变得流行,需要更多的细分,Brown和Chocolate同时作为颜色出现,来区分颜色和布料质地差异。而之所以“巧克力”开始作为一种颜色出现,是随着棕色在各个阶级中流行,需要不同的词汇来描述不同质感、色调的服饰面料。这个细微的语义学转变,是棕色变成流行色的一个缩影。色彩、风格、质感体现在衣服上,很立体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风貌和社会阶级边界。

calimanco

broadcloth

十八世纪中期的一些布料店的发票中,巧克力色的布料有calimanco(卡里曼科布)和broadcloth(阔幅布)。棕色布料则有粗口袋布、长筒袜、细布等。Calimanco是一种高级的精纺羊毛,通常颜色艳丽且装饰有刺绣的图案,外表和丝绸很相似,但更耐用。阔幅布也是一种结实但精细的羊毛织物,手感“柔滑丝软,但并非海绵一般的感觉”,外表看起来也光滑柔软。两种布料被用来做精细的衣服。巧克力在当时是代表财富的象征,因此高档布料才会叫做巧克力色,用以与棕色的普通布料区分。
而1750年之后,更多的鲜艳颜色和刺绣出现,巧克力色高级布料开始减少。Brown也从贵族的清单中退出,而更多被平民喜好。
巧克力本身也变得更普遍,成为平民可以消费的美味。时尚转瞬即逝,巧克力作为颜色地位的快速变化——从辉煌到常见,从高贵到平凡的转折,也算是清晰见证了外表文化和社会层级的重要关联。
从深红色到深棕色
而至于为什么十九世纪之前,巧克力代表的是深红色?因为天然可可粉及其制品的确会比较红。
前文那本把可可归纳为红色系的《Werner's Nomenclature of Colours》出版于1821年,那个时候只有巧克力饮品。不久之后的1828年,荷兰化学家 Coenraad Johannes van Houten发明了碱化处理可可粉(Dutch Process),让巧克力粉呈现出棕黑的颜色。
天然可可粉颜色更浅,烘焙过程中和苏打酸碱反应之后,会呈现出红棕诱人的色调。
传统的恶魔之食蛋糕Devil's Food Cake,据说是因为颜色偏红、浓郁的巧克力蛋糕,而让人觉得有饕餮之感,被称之为恶魔的食物。

1961年出版的Amy Vanderbilt《Complete Cookbook》中,就有着Devil's Food Cake的食谱。里面写到,这个食谱是她三个儿子的最爱。
值得一提的还有这本书的插画,很多是Andy Warhol画的。那个时候他刚毕业开始从事广告业,发明了blotted-line技法,还未成名。
👉右滑图片看更多插画
今天仍有不少人愿意用酸度较高的天然可可粉。你可以搜到不少天然可可粉和碱化可可粉食谱的对比:
这个对比图来源于King Arthur Flour用6种不同制法可可粉制作的试验:

6种可可粉


对应的蛋糕颜色


Munsell :A Dictionary of Color
蒙塞尔颜色词典
Munsell Color System
我非常乐意看王尔德用各种类比来描述颜色。然而你没法在photoshop中调用出来。用十九世纪之前的描述,也难以精确定义巧克力色。
到了1900年左右,蒙塞尔色彩体系的出现,使得数字指标精确地色彩描述变得简易。
作为艺术家和教授的Albert Munsell(1858-1918),建立了色立体概念:蒙塞尔色彩树Munsell Color System。在色调环(hue)上加上明度(value),色度(chroma),作为另外两根比色轴。虽然如今的色彩体系很多,但是蒙塞尔是第一个被广泛接纳、并成为各种其他色彩引用体系基础的那个引用基础。
环形上的10种色调Hue表达了颜色的基本性质:“红(R)、黄(Y)、绿(G)、蓝(B)、紫(P)”5种基本色调和“黄(YR)、绿(GY)、蓝(BG)、紫(PB)、红(RP)”5种中间色调。明度Value用0-10的数字来衡量:10最亮,0为黑色。色度Chroma定义色彩饱和度,无色差的中轴为0,离中心越远,数字越大饱和度越低。

Munsell体系不再需要像Werner那样,用植物、动物部位、以及其他本来含糊其辞、需要二级引用描述的方法来确定颜色。在1929年,最早发型版本的《The Munsell Book of Color 1929: Traditional Color Names》中,在对于传统颜色的注释中,引用到了“巧克力”色。
巧克力色被归在了Brown棕色里,Chroma范围在2-4之间、Value在2-5之间、Hue在8R-10YR范围内;巧克力chocolate和可可cocoa是相邻的不同的颜色。
因为我并不想为了写文章买1000多美金的蒙塞尔图册,所以自己按照最边界的坐标,换算了一下差不多在这4个颜色之间:
是不是有点儿怪?
ISCC-NBS系统
在1955年的ISCC-NBS的《颜色名称词典》中,也对巧克力色有着注释(和我自己换算的好像!)。
不得不提ISCC-NBS也是根据Munsell坐标重新定义的。
这个标准最初由跨社会色彩委员会美国国家标准局共同制定。目的是为了让各种文献中由统一指定颜色的方法,科学、艺术、工业能有一个规范化的基础,消弭掉行业间不兼容的颜色系统。所以可能看起来的确不像日常吃的巧克力,但是确是色彩的指代名称。
Munsell Color Lab还曾经在情人节特意做过一期巧克力色谱的内容:5个员工在情人节买了8块不同的巧克力,在办公室做了颜色测试,已经非常偏离了1929年的颜色范围了。
注释从感性到科学,身份从专享到平民,加上形态和颜色自身的变化,让这个我们本认为无比熟悉的事物、却又略显陌生。
也会想到,即使在人生中较长时间伴随的事物,对其了解程度到底能有多深?

参考资料:
P.SYME(1921) Werner's Nomenclature of Colours
Sampeck, Kathryn The Color of its Countries: Chocolate, Clothing, and Personhood in the Eighteenth Century
Baumgarten, Linda (2002) What Clothes Reveal: The Language of Clothing in Colonial and Federal America
Chocolate (color)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Munsell Color Lab Chocolate Color Notation 
Munsell Company(1929): The Munsell Book of Color (1929) : Traditional Color Names
King Arthur Flour recipe: The A-B-C's of coc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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