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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这么接地气的当代艺术

雷徕 象外
2024-08-30
👆懂不懂艺术都能看懂的象外

苏华 蛋糕 布面油画 80×100cm 2023

本图由艺术家和墨方空间提供





作者按：


好吧，说好的话又不算数了，农历年没过呢，我又加更了。就这样吧。

朋友圈云看展第26期：苏华，亢龙有悔；盛天泓，Red Flash。




〇





苏华：亢龙有悔

墨方Mocube
2024.01.20-2024.03.10



亢龙有悔是……？一种赛博民俗猎奇波普？


苏华的“亢龙有悔”，乍看多么顺理成章，细思颇有反常之处。

在798的宝地，媚俗并立牌坊，是一种常态；露骨地将群众喜闻乐见的民间年画成份，引进当代绘画当中，却是稀奇。并且，这地气接的，也很有意思：喜庆、吉祥的图像，和绘画上的“坏”趣味，掺合进喜气里的幽魅气，无缝接合，俨然是，它们本来就该是一体的样子，全然没有拼接感。而另一个耐人寻味的事情是，对受众来说，似乎只要作品的主基调是正能量，那么，不论作品的画外音里，有什么样的“观念性”，都是锦上添花，而非某种接受的障碍。于是，艺术家似乎把握住了，或者说揭示出了，国人心态中的某种奇妙之所在——在这点说来，这个展览，不失为一桩成功的“行为艺术”。这也和策展人放弃梳理性策展、而以策展文书/言说作为一个单纯的引子，说一个“玩笑”的“观念”，完全对应。


苏华 作揖 布面油画 140×180cm 2023
本篇图片，由艺术家和墨方空间提供，此致谢意


苏华 龙年年画 布面油画 165×200cm 2023


说起来，苏华这一系列作品，在视觉上，有些太理所当然地易于“理解”了，以至于我们很可能会忽视掉，它们实际上，吸纳了好多种不同类型画的成份：它们是民艺的（认真耶？伪托耶？），因而可能是戏谑讽刺的；是艳俗主义和流行用色（屏幕色，赛博色）的，因而可能是波普和潮流反讽的；是有欢乐的幽魅气的，因而或可以说是，类似于所谓日本亚文化鬼畜美学的中国版本；是“坏画”的，因而是既“媚”又“挑衅”的，不好说“媚”是“挑衅”的过程一环，还是反过来的；“坏”本是关联于一种绘画形式语言的反思性，但它和民艺、和幽魅感结合，却让人联觉到“素人”的味道……这样一想，一切又变得复杂起来，它们横跨在许多种视觉惯习之上，作为相互的偏移／“破”题，却又无违和地共存——所以，我们获得的、以为合理的“审美／审丑”直观，其实又是怎样一种状态？


苏华 欢度佳节 布面丙烯 180×150cm 2021


苏华 招财进宝 布面油画 150×180cm 2022


在一幅画上，荧光的粉红色，金属的蓝色，配合正红色，同一套色彩体系，同时发挥喜气和幽气的作用。成双成对的胖娃娃，脑袋出现了AI绘画错误式的重影影。如果说铜铃眼在门神身上，是还原了门神的某些原始功能，那么作揖的招财童子露出青白眼，就实在不好说，是在做啥了。把身体的部分轮廓用重色勾勒出来，另一部分，和背景的颜色融合，身体几部分完全脱节，平添了异常感。黑白两色，明显传递出的民间文化中所独有的，庄严禁忌意味，这在对颜色没有分辨心的“严肃”当代绘画中，是罕见的错位。在处理龙虎坛、三昧火之类的传统新年正能量时的手法，和以“七龙珠”一类的俗文化记忆玩“梗”式的手法，大“山”大“河”图景的转喻手法，等等，处在画面经营和辞格运用的同一个平面上，因而，大通大同，不同类型庄谐、谐谐之间，没有层级、没有隔阂。这种大同无分别性，可能也是喜庆之外的画外音，能融合进来，成为喜庆氛围一部分的一个理由。收编了幽魅意的喜庆，更立体了。


苏华 门神-尉迟恭 布面油画 120×100cm 2023


苏华 门神-秦叔宝 布面油画 120×100cm 2023


苏华 山河 布面油画 180×300cm  2023


苏华 开业 布面油画 150×200cm 2023


引用一句空间主理人的说话：世界是由“天地人”构成的，所谓“地”，就是系带着我们生活现实一部分的不可见之物的联通交感，是我们生命中坦然美好的一部分（大意如此，并非准确复述）。

其实，艺术家苏华对自己的这一系列作品，究竟采取怎样一种态度呢？也许就如他轻松随意玩梗／用典时，疑似的姿态／心态那样——亲俗中埋的嫉俗心也好，戏谑玩世的犬儒也好，喜闻乐见的真心愿景也罢，究竟哪般是哪般，无所谓，圆教不需要太多分辨心。


（附，苏华该系列以外的作品；据说展览后半会换展作品）：



苏华 勋章 布面油画 50×90cm 2023


苏华 想象 布面油画 200×165cm 2023


苏华 灌木丛下的恋人 布面油画 120×100cm 2023


苏华 念 布面油画 100×120cm 2023


苏华 看海 布面油画 200×165cm 2023





〇





盛天泓：Red Flash

Aye画廊
2024.01.28-2024.03.02



副本艺术成为正册？


其实了解盛天泓早年的风格，多半会觉得“小红画”的出现，在意料之外。不特架上绘画的种种样式手法，甚至通过图像处理来表达的反思性意识，统统被剃刀剃掉，只留下一些看似最稀松无奇的东西——看来抱持返璞归真的心态，这才是他自认为最核心的东西。发现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外部条件诱因、两只手两种路数（据说那只手的创作也还在继续），也许还源于我们和艺术家之间，存在的视差：我们认为其间最耐看的东西，在他眼里，可能是德表、年轻时看到的当代绘画里玩滥了的东西，不再值得过分珍视的东西；而要倒干净洗澡水，就得伤筋动骨，冒着把小孩一起倒掉的风险。通常，在笔者的话语里，“保守派转向”，是一个夸人很好的说法；但即使这样，如此彻底的转身，还是让人佩服。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45)
本篇图片，由艺术家和Aye画廊提供，此致谢意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57)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76)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60)


疫情那几年，他迁居德国（年轻时学习和工作过的地方），在一个环境高度焦虑、高度闭塞的情况底下，开始了草图、速写式的“小红画”，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野林闲趣取代了正始风尚。

小红画有两个特点：一是日常的所思所活，都直接摆上去，体现反思性的、复杂化处理的叙事结构，通通去掉，保留生命中的素材态；二是一些看似简单的手法，实际是一种标识，对标着过往创作中某些复杂经营的手法，但因为过于简练，所以局外人很难一眼看出简笔所暗示的丰富性，如果说外放的旧作是“画家”的作品，小红画里藏着的未发之征兆，也许更有一丝“画家的画家”的作品倾向——但很有可能，能够识破个中乾坤的专家，主要还是艺术家自己。

系列作品都是画在明信片（或者说，明信片规格的纸）上的，并且限定为正红色勾线画，极偶尔有涂一些浅淡的敷色，但敷色居于勾线之后的次要辅助地位。枯湿浓淡，粗细起伏，同样被限制/削除。笔势间有种简拙，但不单是性情不慎流露的拙，而是技艺老练为之的拙。当人们形容卡夫卡文风时会说，语法、词汇的简化，是一种去修辞化、逼近再现真实存在状态的语言；但是，还有一种简，是所谓海明威冰山叙事式的简——笔者的猜测是，艺术家本人的理性动机上，是要追求前者，但最终结果上，后者更接近潜意识的真实。

一张明信片，很可能带有一种远方系带的念想，并且尺寸规格配合画面内容，很像是一个相框的边界。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82)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50)


在画面中最常出现的是肖像，肖像是竖向纸的构图，半身、特写居多，四分三侧、接近全正居多。自画像最多，其次是鲁迅，其次是卡夫卡（这两个人物有着显而易见的象征意味，是嫉世怨怼和孤立无助的文人式自我），然后是各种文艺届名人（还有许多乒乓球运动员，因为盛天泓也从事业余乒乓球运动比赛），现下中国艺术圈里人，和德国文化史代表人物，各占据重要位置。我们有理由认为，这些人物身上，都投射了艺术家的自我或自我分身形象。也因此，可以看出，所有人物的鼻梁、嘴型，尽管客观面相不同，笔法有异，但，隐隐地，都衍生自同一个图式，甚至笑与颦之间，其实也有着异常接近的心境。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56)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57)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7 x 11.5 cm (sth0305)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0 x 15 cm (sth0166)


大历史下小个体的生活，和文人式生活闲趣的姿势场景，穿插在肖像中间。肖像是庄严的、大写的“人”，“自我”和大写的“人”，尤能互为代表映照；生活经历的丰富挫败感带给人的矜持，里面有一种略带自嘲的骄傲。而场景呢，场景更像是正式镜头之间，用来透气的空镜——生命发生的背景被做成一种侧写，背景其实才是世间的真相，却被摆在偏离正中的边缘处来表现；慢慢地，场景中的人、事，被看作一种散步、遛鸟、看风景的状态；空间、物件，被变成归纳了的形状。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33)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47)


但偶尔的，看到一个人，觉得，“啊，外面有个人，长得俊，真不错”，类似这样的时候，也是有的。这样的佳人才彦，会让一贯里粗砺斧劈的线条走势、表现性的形式语言，转为细密变化的勾勒，再现“客体”，并赋予移情。

十八般武艺统统封印，剩下三板斧的“重点所在”，究竟是不疯魔不成活，还是另一种有效的向前看方式，或许，需要时间，让我们和正在发生的当下，拉开一个足够远的距离，才能判断。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84)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39)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55)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65)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69)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71)


盛天泓 小红画 2019-2023 纸上水彩 15 x 10 cm (sth02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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