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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人文社科|社会转型中社造教学的设计在场—— 塘桥社区微更新工作坊纪实

徐磊青 言语 社区花园
2024-09-04


作者

徐磊青

同济大学建筑与规划学院建筑系教授

408研究小组发起人

言  语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建筑系博士生

现为深圳大学助理教授

预计阅读时间:12分钟


1

项目背景


塘桥金浦小区入口广场是“行走上海”社区微更新 2016 年开启推行时的启动试点,也是试点发出后报名竞标的设计团队最多的一个项目所在地。社区微更新作为自上而下发动,意在上下结合的基层自治建设,有其突破性意义,但也在一开始就被定下了自上而下为主的基调。在最初所申报的 11 个 微更新试点项目中,组成成分上有居民自愿提出的,也有政府作为试点要求的,塘桥属于后者。该项目处于小区入口一内向型广场,包括菜场、药店等社区商业,与小学、慈善商店、升旗台(活动时作为舞台)等多个功能区相交叉。项目发起方为上海市规划和自然资源局及其下属的上海城市公共空间设计促进中心。项目于 4 月份推出并公布,要求参加竞标的团队于 6 月份汇报,并需要在 11 月份建成。这种显然异于台湾与日本社造动辄上十年的进度安排,成为早期整个微更新作为一项公共服务外包的缩影。参赛团队有十余个,包括最后中标团队的徐磊青教授领衔的 408 研究小组与其合作方,即同济大学刘悦来老师领衔的四叶草堂在内。而教学团队所属课程的短期性质也需要快速找到社会空间的症结所在并马上切入社群中开展社会工作,并不能在物质环境空间中做过多图板式的蓝图推演。作为社区自治转型时间节点中的首发项目,这既是机会也是挑战。从最后的方案评选情况看,囿于物质空间的方案都无法获得好评。但转型之中对社造项目的过度加速却也是事实,这里必须要指出反思之处,借此引出其一系列存在问题。

 

2

存在问题


如图 1、图 2 所绘社区广场的现状分析完全脱离平面绘制并诉诸人情脉络与多功能混杂于密集人流,使得场地既存在一系列基于社区内部自愿秩序的自组织协调,又存在包括停车矛盾的居民意见冲突。如果把社区营造当做社区培力(Community Empowerment)来看,建构主体性本身就存在统一战线与相应的解决矛盾的问题,来积极匹配这种社区自发状态。这种“上下结合”的方式有其好处,比如因为政府推动而相对积极的基层干部支持与动员、相应的宣传等,但仅限于一些社区居委会常客, 或者原本就较为热心的“社区能人”。而时下同时进行的自上而下的拆违执行带来的不信任感,使得社区中某些族群的身份认同的边缘感被放大。譬如,广场上以自愿秩序存在的小商贩本来就有“被代表” 的风险,但因为拆违问题导致对“社区营造”的极度不信任与不配合,便无法推进作为广场使用者的边缘人群加入这一实质上的“会员制”空间建造。那么,到底是从资产所有者的角度参照社区的附属性来凸显社区居民的意见,还是从广场使用者的角度践行作为公共空间理应不排斥任何人的特质,从一开始就被其他自上而下的运动所波及。从前期调研开始,这部分人群就极其淡漠。短时间内大量调研工作集中推进其实也掩盖不了集结本科学生将方案快速成型的遗憾。这次的回顾应该说是成为一次如何在短时间保持设计在场的审慎,也是一次建筑设计教学专业上的反思。下文将节略提到过程中若干关键实践问题。


3

项目过程


3.1

参与式观察 & 行为学调研


一般情况下前期课程每周上三次,一次是在学校,一次是在现场和居民一起开会讨论,一次是学生自己前往基地有针对性地观察、采访与记录。前期工作量非常大,问题从无到有再到筛选、调和, 学生如构想的那样,从无所事事的恍惚状态到有针对性能命中一些问题,并和居民展开对话,大概花费了 3 周的时间。这其中对学生的激励十分重要。鼓励学生深入居民生活进行参与式观察废了不少周章。例如,许多人譬如小贩等基地相关使用者对微更新持排斥态度,且很反感别人将他们作为调研对象。这对于许多人类学、社会学学生来说是最基本的技能,但对多数尚在象牙塔中玩味空间的建筑学学生来说,这对他们的情商、策略和信心来说都是极大的考验。鼓励学生和居民打成一片,并去体验他们的生活。
慢慢地许多学生会有目的地跟人靠近,从一些边缘话题开场,或者直接去买受访者售卖的一些东西。这些在地知识构成了学生们对场地的分析与印象,关键的承载物是生活和具体的人,而不是传统距离式观察得到的想当然的分析图。学生们和居民慢慢地建立联结和对话渠道,有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的,也有乐于合影的,居民都知道有一群热心的建筑学学生耕耘在田野并倾听他们的生活。不过,很明显可以看到,学生中性格较为积极乐观者较容易进入状态,而相对被动、安静的学生容易吃亏,身为教学者亦身体力行地加入到调研中对学生进行引领与指导。

3.2

居民代表会议

开会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事情,不然不会有《罗伯特议事规则》这样一本开会技术书籍问世。尤其在居民建议和设计构想不太相符的情况下更是如此,议题很容易随着讨论的进行失焦,但矛盾总能把话题带回来,虽然也不能马上解决。总的来说,学生在调研中发现的问题已部分得到了解释,但另一部分则以矛盾的方式出现,即居民自己的意见并不是很统一,例如停车问题。两次居民代表会议,一次街道办访问会议,被代表的程度不同,相同的议题,浮现不同的结果是很正常的事。学生们在居民之间因需求不同造成的矛盾中很容易左右摇摆而迷失。这时候提示与鼓励学生相信自己的设计对环境的良性改变,即从“破窗效应”开始的改变最后肯定会有它自己的意义,与此同时又客观地利用居民的意见形成自己设计的依据。景观模型现场交互,给广场使用者主体汇报, 中期汇报直接选择在项目现场进行,这是化解居民代表会议中使用者主体不能完全被代表的一个好方法。因为使用者主体的最佳定义便是路过广场和使用广场的社区居民。“摆摊”行动共进行了两次,与 他们正面交锋。广场上的人群向模型和同学们聚集的时候,成为了新的景观,又再次吸引新的路过的 好奇的居民参与对场地的讨论中来。


3.3

发起投票,选出最佳方案

给所有参与中期现场景观模型汇报的居民发贴纸用来给每个改造方案投票。居民可以选择他们最喜欢的某个广场中的改造项目,也可以明确地直接把贴纸贴在某个项目喜欢的部分上。这个过程中产生了许多改造建议,都被学生记录在竖在一旁的居民意见栏上。甚至,有些居民直接把意见贴在我们这轮用以现场交互的图纸上。

3.4

 场所实验 :文化衫售卖与涂鸦


鼓励学生从运营和场所感的角度出发,对各自的项目进行设计与验证。可惜时间有限,只完成了其中一个场所实验,即针对广场上既存的慈善商店改造效果的测试,以慈善集市的状态来完成。  


学生毛遂自荐自己设计了宣传手册,并积极游说慈善商店参加改造。其中慈善商店改造的关键原因是其在销售上的惨淡业绩——这并不是孤例,而是全国几乎所有慈善商店都处在这样的冷清状态中:积压的货物已经快起灰,封闭的界面拒人入内,财政状况和接济效率惨淡。学生们提出主要是售卖空间和售卖方式的问题,并认为将慈善商品跨越封闭的界面拿出来卖一定可以完成销售上的逆转,再加上纪念品的搭配销售,一定可以扭转整体的颓势。为此还特地设计了塘桥文化衫进行义卖 :先靠文化衫涂鸦吸引小朋友们的注意,并让他们自己完成作品,吸引大量小朋友和家长聚集。人气提升后许多居民便开始支持义卖活动了。最后将所得的钱款捐献给了慈善商店。慈善商店的工作人员从开始的不理解、不关心到参与并且帮忙卖东西,也给了团队极大的信心。



4

总结思考

 

在与居民的交流过程中,部分居民对此事深表怀疑,对居民素质表示不信任,对公共事务的热心裹挟在一种身份认同中,对城市化发展阶段的中国国情表示无奈。对此,刘悦来老师可能深有体会,其四叶草堂的疗愈花园主打社区居民合作、自主种植活动,初期投入的花苗与营养土在一开始时经历了被一些居民“拿”走的尴尬,但通过一系列活动的组织,最终居民还是共同养护好了疗愈花园,甚至还有居民自发维修小花园的设施,并有小学生认领其中的植物定期照顾,事态正往好的一面发展。小小的疗愈花园用最小的建构代价,完成了恐怕许多实体操作所不能营造和参与的主体性、良好环境感知和社会效益。
举个例子,小贩的问题恐怕是中国具有普遍性意义的社会矛盾,它在塘桥也存在并有一定历史了。作为有人文主义倾向的城市研究者,希望能够找到恰当与柔和的方式处理都市流动性。但在最近的行动中大部分小贩被逐步清理。与流动商贩同时存在的还有菜场的停车问题与街边摆卖问题。团队深有感受地在社区广场上与居民讨论这个问题时发现都难以说服对方。流动性问题在发达国家有诸多解决之道,例如分时段摆卖、对摆卖的内容作出限制、限定摆卖范围(同停车问题)、加强卫生管理甚至分包卫生区域。金浦小区对流动商贩与停车等的管理问题特别支持,并认为如果能够形成试点,对全国的社区治理会有借鉴意义。他们表示愿意就此事提供加强管理的执行力度并为各方沟通。
讽刺的是,相对于全体论教学的概念,在从前的教学体系中“全过程设计”似乎是高校建筑专业中开设的施工图设计课程。那么从“全过程”到“全体论”还有相当距离的一段路程要走,这段路程便是工具理性到回归人性与多元主体需求的阵痛。
如此一来,教学的任务量实际上比传统教学大多了,因为增加了许多调研与分析的工作量。很多时候社会向度的设计结果不那么尽人意的原因就是因为时间分配不均衡。团队的精力曾一度尽量放在注重整体与局部的关系上,保证学生不会失焦或者跑题,并确保进度。但深知 8 周课程的局限,恐怕重点还是在前期分析、场所实验和设计生成上,好在设计最终中标使得设计课程在实际意义上大大延长,学生终可以同时完成“全体论”的教学任务和“全过程”的设计任务。
学生们也在一种远离舒适区的环境下突破工作对象与工作路径的调整。通过参加刘悦来老师的四叶草堂所举办的疗愈花园系列活动,更多地进一步接触了社区营造作为一种应当让参与先于设计,设计应当帮助参与的“参与的自主性”可能,并知道设计师在其中的定位与作用及其发挥空间。就像疗愈花园带给社区的绿意与善意一般,社区修复设计总比直接拍脑袋做设计难,难在对人性的把握和忍耐上,但却是值得的。我们在乎的是,一旦社群之间的良性氛围和社区自主力量形成,公共空间设计之后的社群是否仍然能以此为基础获得空间上的支持,这些可持续的在地力量是否会保证社区的再发展。



原文出处
刘悦来,魏闽 等. 社区花园理论与实践[M].上海:上海科学出版社,2021:2-10相关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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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宋孟霖

审稿 / 谢宛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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