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 | 为什么“city不city”是一个“语法梗”？

2024年6月，在中国的各种短视频平台上，有一位外国博主，引起了很多人的兴趣、关注、和模仿。

这位博主似乎是来自英语国家、至少是以英语作为自己的主要语言，但同时也懂一些中文汉语；

在中国各地旅游时，这位博主说话喜欢中英文混搭，经常会用到“city不city”这个问句；

例如，在上海市区行走时，这位博主会用中文询问妹妹：“好不好逛？city不city？”

乍看起来，“city不city”受到关注，是由于这位英语的native speaker，把英语中的名词city当作形容词来使用。

在“city不city”这个句子中，city这个英语中的名词，在用法和含义上，大概接近英语中的形容词city-like，也就是：

具有城市的典型特征、有大城市的范儿和气派格调，中文可能理解为，时髦、洋气。

除了“city不city”，这位博主还在各种感叹句中，把city当作形容词，例如：“上海好city啊！”，“长城一点都不city！”，“南京有条好city的街！”

这种把名词原样用作形容词的语法现象，在现代汉语中非常普遍；

很多抽象名词，例如大家外出时经常见到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中的“民主、自由、友善、爱国”等等，就既是“名词”也是“形容词”。

在英语的语法中，虽然也有一些名词和形容词、在拼写形态上完全相同，例如表示颜色的red, green等等；

但英语中的绝大多数名词和形容词，彼此都使用不同的后缀，例如，free这个形容词、对应的名词是freedom，同样，表示“爱国”的形容词是patriotic、但名词是patriotism。

和按照现代汉语的习惯、把city当作形容词相比，外国博主最吸引人、同时也受到最多关注和模仿的，还是“city不city”这个句子。

“city不city”这个句子，体现了英语中没有、但在汉语中却非常典型常见的一种疑问句结构，在语法中称为“A不A”句式，例如：

喜欢不喜欢：你“喜欢不喜欢”这本书呀？

漂亮不漂亮：这个地方“漂亮不漂亮”呀？

另外还有：好不好吃，好不好玩，好不好逛，以及，“city不city”？

看到“A不A”这样的句式，很多人可能会简单地对应为，英语中的 …or not?疑问句，例如：

Do you like this book or not?

Is this place lovely or not?

但实际上，这两种句式，不论是在语气上、还是在含义上，彼此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不能直接地对应起来。

英语中的…or not?疑问句，有些强行要求对方同意的意味，和中文的“A不A”相比，显得有些aggressive强加于人。

中文的“A不A”，在语气和意图上，有时更接近英语中的don’t you?或isn’t it? 这样的“反意疑问句”；

例如，这个地方“漂亮不漂亮”呀？这个表达，目的是在征取对方的同意和认可，希望对方做出肯定的答复，更像是英语中的This place is lovely, isn’t it?

这位外国博主，使用“city不city”的句子，可能就是对“A不A”这个汉语中广泛使用、但英语中却没有的语法结构，本能地产生了兴趣。

提到grammar和“语法”，不论在英语国家、还是在中国，都经常会引起人们的反感。

但事实上，grammar是一个非常有趣和有意思的话题。

对于不同语言之间在语法上的差异，很多人凭借本能和直觉、就会注意到，并且产生兴趣。

今天中文经常用到的“进行时、过去式”的比喻，以及流行语中的-ing，明显就是来自英语中的语法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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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英语国家，有很多人都讨厌grammar，这主要是由于，在过去一两百年间，学校中对语法的讲解、过于教条，甚至曾经用书面的语法条文、来限制和约束日常生活中的语言使用。

在中国，也经常听到有人声称：中文汉语没有语法，中文的语法体系不严谨；这样的观点，当然也是不对的。

和任何其它语言一样，中文汉语，也有自己的语法体系和规则；这些体系和规则、也同样反映了不同时期的特定文化和社会环境。

“中文没有语法”这种错觉，可能是由于，今天经常会有人，在使用语言时，忽视语法规则甚至基本的礼貌、常识、逻辑，而无所顾忌地胡说八道。

事实上，那位外国博主使用的“city不city”这种“A不A”句式，还不是最地道、最有汉语特色的中文语法。

如果对中文汉语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了解，那位外国博主，可能会使用“A不AB”这种句式。

“A不AB”是“A不A”的省略形式；其中的A、大多是包含两个字的词语，因此也视为“AB不AB”的省略形式。

“A不AB”在中文的口语和书面语中都很常见，语感很通顺、理解时也没有障碍，是十分合理的语法结构。

我生活在北方，经常听到“A不AB”的句式，中国其它各地的方言，应该也都有这个句式，例如，

喜不喜欢：你“喜不喜欢”这本书？

漂不漂亮：这个地方“漂不漂亮”？

在“A不AB”的句式中，由两个字构成的形容词或动词，在第一次出现时、会省略两个字中的第二个，例如把“漂亮”变成“漂”、把“喜欢”变成“喜”，把“知道”变成“知”。

“city不city”这个表达，其中的核心英文词语也是两个音节，如果转换成更地道的“A不AB”句式，大概会说成：

上海“ci- 不 city”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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