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与资本主义》：一本充满大胆与趣味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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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在本书中详细分析了奢侈和资本主义之间的关系，阐述了资本主义在形成过程中造成的财富积聚和过度消费的现象。城市的扩展、宫廷享乐之风的兴盛引起了道德价值的变化；王公大臣们对性的放纵、包养情妇的风气以及高级妓女的出现也令奢靡之风席卷整个社会。在书中，作者对有关现象作了详细的研究，并列举、分析、比较了大量的统计数据，揭露了资本主义在发展初期的隐蔽部分。也因此，本书被称为是一本“充满趣味而且大胆的书”。
奢侈的产物——资本主义
在资本主义的起源时期，有一点是公认的：奢侈促进了当时将要形成的经济形式，即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正因如此，所有经济“进步”的支持者，同时也是奢侈的大力倡导者。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害怕奢侈品的过度消费会损害资本积累。但是，就像亚当·斯密那样，每当他们想到总会有足够数量的节俭者在保障必要的资本再生产和积累，就会聊以自慰。
政府对奢侈采取宽容的态度。那些在17世纪资本主义制度迅速发展的国家，都废除了禁止奢侈的法律。
自那时起，甚至权威人士也相信奢侈确有“必要性”（有益于资本主义工业），当时一些最重要的作家也为提倡奢侈而推波助澜，直到雅克·卢梭的追随者发起一场相反的运动。奢侈最令人称道之处是其创造新市场的功能。“奢侈绝对有其必要，”孟德斯鸠说，（在君主制国家尤其如此！）“富人不挥霍，穷人将饿死”，机智的柯耶教士在其关于“经商的贵族”第二本著作中，对奢侈在资本主义的早期发展中的重要意义有过一些精彩论述：“奢侈犹如火，它也许有益，也可能有害。它毁灭富人的住宅，却维持我们的工厂。它吞没挥霍者的遗产，却使工人有口饭吃。它削减少数人的财产，却使多数人走向富裕。里昂的原料、织锦、黄金布料、花边、镜子、珠宝、马车、精致的家具、美味佳肴，如果这些都遭到禁止的话，那么，不仅数百万人将无所事事，而且同样多的人将面临饥馑。
在英国也流行着同样的观点，即奢侈虽是“邪恶”的和“堕落”的，但必须认识到，奢侈以其对工业的刺激作用而造福于集体。在笛福的《十足的英国商人》中，专门讨论这一主题的章节具有特别的启迪价值。
对这位非国教徒来说，评价奢侈的作用还真是一件滑稽而吃力的事。他从内心深处鄙视奢侈，因而，他对那些虽然经营小装饰品但自己并不使用华美装饰品的贵格会教徒极为推崇。然而，作为贸易的称颂者，他还不至于谴责奢侈生活，因为他认识到一一这是使我们感兴趣的地方——奢侈是所有财富增长的源泉：“在那个时代，奢侈既活跃了贸易，也因此养活了穷人。”
德国作家也曾对奢侈作过长时间讨论，并认识到奢侈对资本主义发展的意义。
根据以上所述，人们有理由认为，现在的经济学家在研究现代资本主义起源时，应试图从这些富有洞察力和学识的意见中获得启发。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诚然，对奢侈的问题曾有过大量论述，有关市场在资本主义工业中所扮演的角色问题也有许多理论化的阐述。但是，对于奢侈和市场之间的关系，却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显然，评论家在奢侈和市场的问题上走入了死胡同。
所有殷实而节俭的中产阶级所具有的道德激情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被用来处理奢侈问题，每次总是得出从道德上解释的观点。另一方面，像博德里亚的《奢侈史》这样的著作则只是对原始资料的编辑。
如何理解市场在资本主义发展中的作用，马克思的著述引出了一种很不幸的理论。这种理论认为，市场的扩展，特别是16世纪殖民地的开拓给资本主义的发展以巨大的推动，或者根据政治经济学历史学派的某种目的观（顺便提一下，这一观点很快得到了大部分经济“历史学家”的赞同），可以这样表述，市场在地域上的扩张，“外国市场”或“出口”，使资本主义的组织形式成为必需。在上一代，这一观点得到了杰出的学者、著述甚丰的思想家卡尔·布赫尔的强有力的支持。他的理论是：手工业为消费者提供产品，资本主义则是为一群未知的消费者提供产品，手工业需要地方市场，资本主义则需要地区间的市场。
毋庸置疑，上述思潮已得到所有经济历史学家的认可，然而我认为这是荒谬的，因为，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它已将这一领域的研究引入死胡同。在寻找潜藏在向资本主义经济过渡之中的原因时，对这一问题的处理角度是完全错误的。为一定范围的消费者生产还是为遥远的市场生产，这一点根本不能成为手工业生产和资本主义生产的区分标志。资本主义很可能同面向特定的消费群体的精细产品联系在一起，比如承接定做衣服的裁缝业；另一方面我们知道，大量生意兴隆的手工业在变成资本主义企业前的许多世纪里将产品销往世界各地。
以下的讨论旨在将这个问题从上述困境中解脱出来，使更富成效的研究得以展开。这些讨论将揭示资本主义初期阶段结束之前，奢侈对它的决定性影响。它们循着18世纪的研究者已经中断了的思路继续往下走。在理解这种思路时，我们必须牢记几个基本概念。
奢侈曾从许多方面推动过现代资本主义的发展。比如，贵族的财产主要以债务的形式转移到资产阶级手中，在这一过程中，奢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然而，在这种联系中，我们唯一感兴趣的是奢侈创造市场的功能。下述思路将有助于很好地理解这一功能。
众所周知，一个资本主义企业要想取得成功，必须拥有最低限度的交换价值销路。销路的大小取决于两个截然不同的因素，即周转速度和商品的交换价值。商品的交换价值又取决于两个因素：单位商品的交换价值和商品的数量。
因此，上面提到的最低限度销路既取决于贵重物品的有限销售，也取决于大量产品的广泛销售：特制品销售和批量销售。单个商品价值的增长可通过两种不同的方式——集成化和精细化。正如我们所知道的，精细化有多种形式。集成化所涉及的物品，我们可称之为“合成物”或“联合体”，如机车、轮船、医院等。它们由普通物品组合成为新的、更大的实体，从而大大提高其价值。严格说来，此类物品的销售是以特制品形式出现的批量销售。
我们发现，早在能追溯到的欧洲国家历史之初，就同时存在着对必需品和奢侈品的需求。开始时，这两种需求还不算大，因此在长时间内，当时的各种群体，农民、工匠和无兵役租佃组织就能满足这些需求。通常，乡村、庄园、城镇及其周围的乡村所拥有的资源能满足必需品的供给。换言之，就普通使用的商品而言，供给和需求都有其地方经济基础。至于为特定目的而使用的商品，如果不能进口，或不能由领主的土地出产，则要求助于面向跨地区市场和国际市场的工匠了。
在中世纪及其以后的几个世纪，经济的发展呈现以下景象：对普通商品的需求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因而对资本主义来说也就无足轻重。直到资本主义时代结束，普通大众的消费品和劳动工具（器具、工具、机器）通常由家庭或工匠生产。只有两个例外，下面将要讨论到。出现这种现象的原因是明显的。人口数量保持不变，人口集中也不明显，由于生产和运输技术停滞不前，因此对某种物品的大量需求无从实现。进一步看，由于生产技术和运输技术没有根本变化，对合成物品的需求也不可能增长，结果，建立在资本主义基础上的销售产品的市场也就无法扩大。
上述的两个例外是，殖民地（它们同样为资本主义工业开拓市场）特别是近代军队的出现。在这种情况下，低档或合成物品的大量销售在完全的资本主义出现之前也就是18世纪之前即已发生。在《战争与资本主义》中，我曾呼吁重视军队的合同对资本主义发展的巨大重要性。
因而，现在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一问题的另一方面，并引用证据论证我们的观点，即奢侈，更准确地说是对奢侈品需求的增长在现代资本主义的起源中扮演了一个重要的角色。我将证实奢侈消费的增长对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意义。
本文摘自《奢侈与资本主义》，上海人民出版社2021年3月出版，略有编辑，以原文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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