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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动回顾|5月,我们去永定河散了散步

中间美术馆 北京中间美术馆
2024-08-31


我们共享的河流




北京永定河行走日记




中间美术馆8月6日闭幕的展览“我们共享的河流,从澜沧江到湄公河”,邀请了多位生活或曾经生活于泰国北部的艺术家与工作生活在云南昆明、西双版纳等地的中国艺术家,通过对于澜沧江湄公河水系上下游的行走,完成关于地缘政治及在地性问题的即兴讨论与创作。这条距离北京遥远的东南部河流在展厅中散发出的问题意识提醒着我们,是否东南亚河流面临的问题与我们的生活之间存在某种锚点?


台风“杜苏芮”的到来, 使北京全市平均降雨量从7月29日至8月1日达到260.0毫米,门头沟区最高降雨量超过600毫米。中国水利部海河水利委员7月31日通报,确定此次洪水为“永定河2023年第1号洪水”。暴雨令我们猝不及防:多个村镇居民失联,首钢大跳台下洪水像沸腾的蒸炉;小清河桥已被冲毁,门头沟中长满野草的古河道重新被水流冲刷。而就在三个月前,我们试图以行动体会“共享的河流”这一展览的主题,带着对于永定河的好奇,发起了“北京共享的河流”活动。我们邀请了参展艺术家鸿雁、清华大学水利系博士生付立群与北京当代艺术基金会的吴晨逸等10位朋友在永定河共同行走,以园博园桥下的永定河晓月湖段作为我们行走和拓印的目的地。






2023年8月1日

上午的永定河园博园段


(图源网络)



那时的永定河正处于春夏季生态补水期,水面平静。行走让我们接近这里的草木,了解一些永定河的规划和生态政策。亲身的感受令洪水不再是新闻上的遥远灾害,百年难遇的洪水和泄洪缓慢的生态河道之间产生了难解的矛盾,当时的困惑在当下似乎变得更大了,也将展厅内叙述的澜沧江湄公河水系的问题带到我们身边:究竟怎样才是“我们共享的河流”?我们与大家分享这段两个月前的行走经历,希望能提供一点参考。



北方共享的河流


永定河发源于山西省宁武县管涔山,流经内蒙古、河北,经北京转入河北至天津汇于海河,至塘沽注入渤海,全长548公里。河水挟带自黄土高原流下的次生黄土,冲积而形成北京平原。历史上的永定河迁徙无常,曾留下多条故道,因此又称无定河,在元代和明代,屡次加固岸堤。清康熙年间,进一步疏浚河道、加固岸堤,将史称的无定河改名为永定河,沿称至今。

 

1954年,官厅水库建成,它是永定河流域最大的控制节点和生态节点,也曾是北京主要供水水源地之一。20世纪80年代后期,水库受到工农业排放严重污染,从上游册田水库等地调水使用,1997年水库被迫退出城市生活饮用水体系。永定河自1995年开始断流,环境污染、沙化严重。



永定河流域北京境内示意图(图源网络)



2016年,《永定河综合治理与生态修复总体方案》下发,为恢复永定河的流通,部省协调领导小组和永定河流域投资有限公司成立。修复方案以流域为单元,多源头共同向永定河补水,包括本地地表水(官厅水库、斋堂水库等存水)、再生水(小红门再生水厂和卢沟桥再生水厂)、雨洪水(汛期降雨)及外调水(黄河水、长江水)。永定河治理工程总投资170亿元,平均一公里耗资一亿,每年需要补水1.3亿立方米;共建造了6个人造湖泊、恢复湿地环境,其间用溪流串联,自上而下形成溪流-湖泊-湿地的河流生态系统。为让借来的水流循环,还修建了一个循环工程,每天把流下去的水用循环泵调到上面再流下来,并在底部河床用多种材料,防止补来的水过多渗漏到地下,从而形成一个人造水循环,周而复始。



2023年5月的永定河园博园


 

水是再生水,湖是人造湖,湖中的湿地是人造湿地,两岸的草皮也是人工种植。这条昂贵的人造河最终在2021年9月实现了全线通水。今年3月,政府已经是第五年按照惯例通知进行一年一度的生态补水,截止至5月,本次补水累计量为1.84亿立方米。曾经断流的母亲河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翻天覆地,成为水利生态治理的典型案例。永定河与澜沧江相比,显然不再具有自主调节水流的功能,需要水利运行科严密监视监管。永定河本身与沿岸的公园已然像路旁的灌木丛一样成为了一片庞大的人造景观群,这些水流与附近居民的生活还有哪些连接?哪些景观属于人造,哪些又是天然形成?7月29日的暴雨来临之前,官厅水库与河道内补来的水被提前排空,河床等来了500立方米每秒的洪水。看似完美的多渠道立体生态文明是这样脆弱,人工形成的上百万平景观和随之恢复的物种一夜之间被冲刷殆尽,似乎这些疾风怒涛才是母亲河复活的本来面貌。


以上内容来自学术与策展部整理的关于永定河的文献中的部分内容,我们在出发前共同阅读。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继续阅读关于生态补水的相关文献、永定河晓月湖段的基本介绍。


植物拓印的灵感与方法

 

大家约定出发前在展厅的作品“拓印森林”前集合,鸿雁老师一聊起植物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她在云南多年的在地艺术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植物知识。对照作品,她向大家讲解了自己做植物拓印的灵感与方法,“拓印森林”历时三年,频繁的行走与繁复的捶打动作让她拥有极丰沛的体力与精力,也令她对植物的特性异常敏感。



艺术家鸿雁讲解自己的作品《拓印森林》



鸿雁讲道,叶片的大小、质感、含水量都会影响拓印的最终效果。布面上不断留下她采集到的蕨类植物、非典型染料植物的形状,时间带来的色彩变化也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



艺术家鸿雁带来的礼物:来自西双版纳望天树的种子,成熟掉落时会在空中旋转飞舞,好像“竹蜻蜓”


水域周边环境观察

 

从美术馆乘车大约30分钟后,我们到达了永定河晓月湖段。此行的第一站就是两个月后疏通洪水的重要角色:卢沟桥分洪枢纽。经过表明自己交流学习的来意之后,保安大哥最终为我们拉开了铁门。走在横跨河流的枢纽上面,偶尔有人车与我们擦肩而过,不知道这里开门的标准究竟为何。



大家行走在分洪枢纽入口处



枢纽前后的永定河水位呈现较大差异,只有中间的两组闸门正在向下放水,偶尔能见到雨燕徘徊。清华大学水利系博士生付利群观察以后,为我们介绍了现场的设备设施。在生态河道的左右两侧设有鱼道,因为泄水的时候鱼身可能会造成堵塞,具有风险。‍



未开放的闸门和正在放水的闸门



分洪闸口具有上下结构。上层的部分需要工作人员手动调整闸口高度,生态补水期间,上下游的枢纽互相反馈消息,以这种方式反复调整出水量,闸口高低水位产生的脉冲可以加快全域通水速度;下游河水中长满植物,形成了一片缓冲区;左侧应当是在本次洪水中首次启用的滞洪水库,此刻还一片平静。我们在分洪闸口碰见两个大爷,他们站在防水闸口右侧狭窄的水泥操作台上,在轰隆隆的水声里钓鱼,钓上来的鱼约有人肩这么长,似乎新鲜又肥美。



分洪闸口的上下结构/卢沟桥分洪枢纽纪念碑左侧的蓄水区/大家行走在分洪枢纽上,看见水中有植物形成的缓冲区(左滑以查看更多照片)



从分洪枢纽上下来,我们沿路向园博园方向的水域进发。下方河段的1至2公里以内,沿岸都有铁丝网将河岸与河水隔离开来。不出意外,我们又通过铁丝网的破洞,看到了钓鱼的大爷。



钓鱼的大爷


植物观察

 

没办法穿过铁丝网亲水,我们边向前走,边开始探索岸边的植物生态。通过辨识植物的种类和排布,我们依稀能够看出这里似乎曾经是个景区,有一个无人的游客中心,地面上还有为移植树木留下的坑,坑里已经结上了蜘蛛网。不知道这段永定河的规划为何而起,过往的人造景观及设施看来已经遭到废弃。这里的植物种类相较于南方来说非常匮乏,习惯了工作于雨林里的鸿雁摇头失笑,但她还是不断地指出各处植物的名字与特点,飞快地采集了不少可以用于拓印的叶片,让我们这些门外汉连连发出惊叹。



生了很多虫的毛黄栌树

河岸边大片的黄花犀

白茅



平日里一眼望过去也会无视的熟悉景观里,有无数生命悄然生长,亲身的观察、采集让这片荒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鸿雁老师说,只需要一两年,自然植物就会逐渐掩盖、超过人工种植植物的痕迹。



繁茂的白花三叶草

中亚苦蒿

苍耳



有些可以入药的植物散发着香气,有些河边的植物经过查找喜好生长于湿润的环境,有些植物一看就知道是移植过来、用于造景的品种,例如松树、白柳、桃树、郁金香,它们共同生活在暂时无人光临的“野地”中。我们还惊讶地发现了永定河的原生植物,看似平静的野地里也充满竞争,有些树还出现了竞争资源、枯死的情况。



大家沿路采集植物/鸿雁正在讲解植物的特征/一颗构树周围生长起来了大片构树苗(左滑以查看更多照片)



一边行走,我们一边靠近园博园桥底,越来越多破败的人造物令人迷惑。当我们来到桥下,终于有机会走近河边,发现铁丝网外的河岸别有洞天:红色的塑胶步道、石头台阶与通往多个方向的路牌直接指向水中,剩余的部分被淹没在水底看不到尽头。根据路牌,这里的河中心应当是一个广场。在步道的右侧我们看到了几面永定河生态补水的宣传栏,发现河流到这一段桥下的空间曾经被设计成一个小型休闲广场。



通往水下的塑胶步道



光从建好的设施来看,这里应当造价不菲,但是为什么变成了荒地,任由河水淹没?一位住在附近的居民路过,告诉我们这里也属于园博园,几年以前就已经建设完毕,大约是2020年开始,上游不断放水,一年里有七、八个月的时间,这片区域都是被淹没的状态,也没有人管,大家随便可以光顾。另一位水利专业的博士同学分析,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生态补水没有办法那么精细地控制水流量,导致水流淹没了已经建好的设施。我们仅仅从宣传栏展示的图片上来看,当年工作人员设计这片区域的时候,确实没有提到如今宽阔的河道。由于打不通管理所的电话,我们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达到解答,也许是生态恢复的前后规划产生了矛盾。这样的矛盾还体现在河岸柏油路边被彩钢板封锁住的庞大建筑,地图导航显示这里是永定河生态文化新区规划展览中心,我们也没找到入口和联系方式。经历过7月底的暴雨再来看,也许河道本身并不需要这么多繁复的人造装饰,而只要确保水与河岸的呼吸,而究竟怎样的价值观和建设是“生态改造”,也许还需要更多时间来检验。



路牌与桥下的宣传栏,关于永定河生态补水及桥下休闲广场规划

 

现场拓印

 

收集完大家需要的叶片后,我们在附近的停车场空地开始进行现场拓印。艺术家鸿雁为我们做了示范:准备双面锤子,泡过明矾的白棉布,硫酸纸。将植物叶片放在棉布上,用棉布/硫酸纸盖住,双面锤中带有凸起面的锤子先砸出植物叶片的边缘和叶脉,为植物定型;再用锤子的另一面填满叶片中间的颜色。



大家尝试拓印(左滑以查看更多图片)



锤子砸到布上的声音一时之间此起彼伏,因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惊呼的声音也接连不断。我们拓印出了完整的叶脉、水彩效果的花朵、氧化后变色的叶片。


在手和胳膊酸胀的快要不能抬起时,就有另一个人接力继续。这种人和植物互相受力的劳动让我们更深切的理解它们,也多了一分敬畏之心。植物拓印作为艺术实践的方法,在自然环境里似乎是自然而然的一种礼拜。



拓印现场,活动吸引了路过的小朋友/桥梁下,大家望向水位计(左滑以查看更多照片)



在这次散步后的两个月,新闻通知暴雨时,曾经参与过行走的朋友们私下里曾讨论过洪水与生态补水之间的关系,亲身的在场让我们对河产生了亲近感和熟悉感,也格外关注洪水上下游的最新动向。生态河道的建设会不会有更多可能?理解我们身边的河流,需要多次地向外走,修复人与河流、自然之间的链接,参与到公共事务的讨论里来,到现场带着问题探索。一次简单的散步并不能找到答案,却可以在参与者的心里留下一颗种子,我们确实更积极地关心起自己生活的这片土地,担心起上下游的居民,一些微小的主动性逐渐被激发,也许,这就是“我们共享的河流”。中间美术馆在此特别感谢艺术家鸿雁对于本次活动的支持,愿我们的眼睛不错过每一棵花草的身影,心里能时常想起它们的名字。‍‍‍‍‍






撰文:那荣锟

摄影:那荣锟、朱雅楠、管陶然

编辑:朱雅楠

排版:文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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