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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观察 | 玩,还是被玩?看民主党双雄面对怎样复杂的初选系统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 Author 栗潇远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旨在同时完成14个州党代表名额分配的“超级星期二”在漫长的计票工作和选民焦虑的等待中终于告一段落。原本“群雄混战”的民主党初选局势也逐步明朗化,随着前副总统拜登的触底反弹和3月份以来多位曾被寄予厚望的党内候选人的退选(相继是布蒂吉格、克洛布彻、布隆伯格和新近宣布退选的沃伦),基本形成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乔拜登(Joe Biden)“双雄”角逐的局面。


图片来源:Politico


“双雄”拉锯战:
民主党初选进入新阶段


目前拜登卷土重来,重新获得了民主党初选的领跑地位。尽管还有部分州的计票结果尚未完全公布,但按照选民对候选人的第一偏好占比,拜登大概率将拿下“超级星期二”中的10个州,而参议员老将桑德斯则仅在4个州取得第一的排位。角逐双方所获“承诺代表”的票数差距也扩大到76张(截至当地时间3月5日)。


然而民主党内总统候选人提名的选情并未成定局,在7月中旬于密尔沃基召开全国代表大会之前,依然充满了变数,甚至可能形成长期“拉锯战”的局面。


首先,由于民主党比例代表的初选制度惯例,桑德斯和拜登在承诺代表上的票数差距可能不会相差特别大。即使在本次“超级星期二”当中党代表人数较多的“关键州”的选举结果来看,“双雄”之间的得票差距并不大,例如在加利福尼亚州桑德斯所获的党代表票只暂时领先拜登51票(116:167),而在德克萨斯州拜登则以9票的微弱优势获得第一排位(111:102)。


其次,候选双方短期内均难以达到1991张代表票的胜选阈值,因而3月份接下来的6次涵盖17个州或离岛地区的初选或党团会议依然重要候选双方对诸如密歇根、佛罗里达、俄亥俄以及伊利诺伊等代表数较大的州的争夺仍然是接下来的看点。


第三,即使桑德斯未来能够获得绝对多数或相对多数的党代表票,依然需要警惕来自非桑德斯代表所组成的统一集团以及超级代表的统一团体(a unified bloc of non-Sanders delegates plus a unified group of superdelegates)对初选规则的变更,甚至重新赋予超级代表在全国代表大会的第一轮投票权(the first ballot)。由于2016年民主党初选后,桑德斯对超级代表权力过大的抱怨,2020年民主党的771位超级代表并不能行使首轮投票权,除非候选人获得绝对多的承诺代表票。同时,这种潜在的机会也对拜登竞选团队在反对桑德斯上的凝聚力以及引入超级代表方面的能力形成考验。


图片来源:NYT


当然短期来看,无论是桑德斯还是拜登及其团队,其目标均是促成自身所获承诺代表数的最大化,并尽快与对手之间拉开能否决定胜负的差距,以阻止或推动超级代表力量的介入。一般来说,选票数量最大化不外乎受到候选人所代表的竞选路线和具体的竞选策略与动员能力这两个方面的影响,即“巩固票仓”和“动员催票”


虽然桑德斯一向标榜的“社会民主主义”路线令其在诸如医疗改革、气候变化等关键议题上能够脱颖而出,甚至一度超过拜登而获得初选领跑,但事实上这种“进步主义”(progressive)的标签可能只是服务于竞选策略的一种极具模糊性的竞选修辞。一般认为“进步主义”的左翼意识形态相较党内“温和派”更有助于吸引来自草根和年轻人群体的支持。然而《今日美国》(USA Today)近日撰文犀利地指出,助推拜登重获领先地位的重要力量来自草根地区的大量非裔美国人,而非一般给予拜登“建制”或“精英”的那种标签;反而更偏好“建制”或“精英”的新罕布什尔和爱荷华州的白人选民是桑德斯早期领先的驱动力量。CNN整理的入口和出口民调显示,拜登获得了来自阿拉巴马72%、弗吉尼亚69%和德克萨斯58%的非裔选民的巨大支持。而与之相对垒的是,德克萨斯55%的亚裔和佛蒙特51%的白人,以及内华达50%和加州49%的西班牙裔将票投给了桑德斯。


此外,尽管桑德斯在获得年轻人的支持度上表现强于拜登,但目前桑德斯在动员年轻人参与投票的成效可能并不如预期。来自哈佛政治研究所(Harvard Institute of Politics)的民调主任沃尔普(John Della Volpe)近日估计,18-29岁年龄段的投票率变动基本与2016年持平,甚至在某些州出现大幅下降。例如在北卡莱罗纳,全年龄段的投票率较2016年初选升高了17%,但18-29岁选民群体却下降了9%。这反映了年轻选民群体在全体选民当中比重的大幅缩水,也进一步反映了桑德斯在动员和提升年轻人投票热情方面的乏力。

 

2016-2020年按年龄划分的民主党初选总投票率估计。图片来源:The Washington Post


当然,“伯尼路线”下一步所要研究的依然是如何更侧重强调“白人”的“工人阶级”身份,同时继续主攻年轻人和少数族裔以同党内拜登抗衡,以期最终压倒特朗普“铁锈带”选民并全面重返政权。


总统提名权:
政党精英、地方党团与选民的博弈

虽然美国总统候选人提名制度在美国建国初期就已经,但确立以选民直接投票的初选办法还是相对晚近的事情。初选成为两党提名总统的主导性方案和制度更是不过50年的历史,且期间存在诸多波折和反复。


即使在今天,美国两党的初选制度仍然是一种并非完全民主的混合形式,包含了遵从民意结果的承诺代表(pledged delegate和于1981亨特委员会”提出设立的“超级代表”(superdelegates; unpledged/unbound delegate与之相对应。


其中承诺代表又分为遵照选民投票选举结果的初选和地方党团推选结果的党团预选会议,即初选和党团预选(Primaries & Caucuses)两种类型的承诺代表。


图片来源:NYT


最早美国的总统提名权直接由国会党团(Congressional Caucus)掌握。因总统提名问题而造成民主共和党分裂后,两党于是1828年大选后两党相继建立了“全国代表大会”(National Convention)的制度,旨在下放党权,由各州推选本州出席全国代表大会的代表,即今天的党代表,参与本党的总统候选人提名工作,从而很好地避免了党内提名多名候选人所产生的分裂。


19世纪末,在“进步主义运动”的蓬勃开展下,首次出现了选民直接投票选举本州总统候选人的办法,从而改变了原先依靠“政党机器”产生代表的间接推选方式。此后由于两次世界大战和罗斯福“新政”,这种在初选中表达民意的办法并未完全在美国推广。截至1968年,美国仍然只有14个州及哥伦比亚特区采用选民初选的办法推选本州的党代表,而且其中很多也只是把选民投票偏好作为参考,并不硬性约束力。


1968年大选民主党失败后部分党内进步势力成立了旨在改革总统提名制度的“政党结构与代表遴选委员会”(Commission on Party Structure and Delegate Selection,重新确立了更加开放和民主的初选提名制度。之后一系列的的补充性改革方案的出台和实施,最终形成了以承诺代表占主导的制度。民主党“超级代表”的比例近年来有所增加,在2008年大选中达到了19.3%的最高值,2016年下降为15.3%,2020年则再度小幅上升至16%。


当前美国政党提名总统候选人的初选制度演变和完善实际上体现为总统提名权在政党精英、地方党团和选民三者之间的博弈和平衡。其中选民通过投票选举形成直接的民意,并按照比例决定党内候选人所获党代表的数量多寡。同时部分州的地方党团也可间接推选产生本州的承诺代表。一般情况下政党精英要服从这种来自民众或地方党团的意见。但政党精英依然保留了相当比例的“超级代表”来为最终的提名结果加以影响。例如在2008年和2016年民主党两次初选的最后关头,“超级代表”都为推进胶着但候选双方均未过半的选情结果起到了关键作用。


此外,地方党团为了强化本地区在提名总统候选人过程中的“顺风车”效应,逐渐形成了初选“前置”的竞争现象,例如今年加利福尼亚州就是首次提前到3月的“超级星期二”来完成初选提名。这种情况不仅导致选举周期增长而令选举经费变得更加重要,而且也在某种程度上提前架空了党的全国代表大会在确立总统候选人的提名权。同时这也弱化了那些初选提名相对“后置”的各州选民意愿的提名权,造成了选民政治冷漠和参选意愿的降低。


2008和2016年民主党初选最后关键阶段,“超级代表”对选情的关键作用。图片来源:The New York Times。


制度成为工具:
复杂系统中的美国初选

尽管外部制度安排和设计为行动者提供了基本制度框架和行动准则,但处于同一制度空间下的各方力量依然存在发挥自身能动性的灵活选择。总体来看,2020年美国民主党初选结果将会是深层次的社会经济的结构因素、民主党初选的制度因素以及候选人及其竞选团队的能动因素这三者的共同作用和交互影响。


首先从能动的竞选策略角度看,拜登及其竞选团队已经充分利用了不久前宣布退选的布蒂吉格、克洛布彻和彭博,并令其公开宣称支持自身,从而完成了民主党内“建制派”的力量整合。这一举动至少可以带来两个好处:其一是能够引导其他还未完成初选提名的各州“建制派”基本票仓中的选民尽快“归队”,有助于集中选票,尽快同桑德斯拉开党代表票数并形成绝对优势;其二是如果胶着状态一直持续到7月的党代会,那些做出退选决定的候选人原先所获的区级承诺代表(district-level delegates)将出席大会,尽管那些州级承诺代表将按照比例原则重新分配给其他有效候选人当中(the statewide delegates are reallocated among the viable candidates still standing)。


而反观桑德斯的潜在盟友——同处新英格兰地区且意识形态相近的参议员沃伦在退选后并未直接宣称对桑德斯的支持,反而陷入到有关女性总统或女权的争论当中。这无疑会令人担心接下来桑德斯在女性选民上的支持度同拜登的距离会进一步拉大。


沃伦与桑德斯。图片来源:AP Images。


其次,如果拜登团队在短时间内难以同桑德斯拉开距离且双方均未能达到承诺代表的半数,则可能会考虑在党代会召开前同“超级代表”进行政治操纵与利益交换,通过多轮投票的办法在关键时刻取得党内总统候选人的提名资格。


最后,民主党初选的后续选情演变仍然取决于美国深层次的经济状况和社会人口结构的变化。“建制派”如何运用社交媒体等途径来催出更多年轻或生活水平处于中下层的选民群体的支持,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更为根本的战略考量。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多个关键摇摆州的民调显示,无论是拜登还是桑德斯都有望战胜特朗普赢得11月份的大选。因而民主党政治精英一方面在全力狙击以桑德斯为代表的“左倾激进主义”,同时更要考虑尽快完成意识形态分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的党内团结,突出自身政策主张,以期在力量整合的基础上凝聚共识,确保对特朗普连任形成有效阻挠。


图片来源:Getty Images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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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李少文.美国两党建立初选制度的原因、过程与效果[J].当代世界与社会主义,2018(01):136-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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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袁野,姚亿博.2016年美国大选初选为“美式民主”祛魅[J].当代世界,2016(07):39-41.

[5] 刁大明.美国总统候选人提名制度的演进及争论[J].美国研究,2016,30(02):75-9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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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oe Biden redux, Retrieved from https://www.economist.com/leaders/2020/03/05/joe-biden-redux

[8] Democratic Delegate Count and Primary Election Results 2020,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0/us/elections/delegate-count-primary-results.html

[9] Power Up: Young voters are turning out in lower numbers than Bernie Sanders expected, Retrieved from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powerpost/paloma/powerup/2020/03/05/powerup-young-voters-are-turning-out-in-lower-numbers-than-bernie-sanders-expected/5e6018d6602ff10d49ac2c83/

[10] With Elizabeth Warren out, Bernie Sanders hankers for a one-on-one debate with Joe Biden, Retrieved from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powerpost/paloma/daily-202/2020/03/05/daily-202-with-elizabeth-warren-out-bernie-sanders-hankers-for-a-one-on-one-debate-with-joe-biden/5e60955f88e0fa101a741214/?itid=hp_hp-top-table-low_warren-11a%3Ahomepage%2Fstory-ans

[11] Joe Biden has pulled off one of the great political comeback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economist.com/united-states/2020/03/05/joe-biden-has-pulled-off-one-of-the-great-political-comebacks

[12] 2020 Presidential Primary Election Calendar,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19/us/elections/2020-presidential-election-calendar.html

[13] Here's what happens to the 2020 dropouts' delegate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politico.com/news/2020/03/04/bloomberg-buttigieg-klobuchar-dropouts-delegates-121442

[14] Dear Bernie, black voters propelled Biden comeback, and they're not elite or establishment, Retrieved from https://www.usatoday.com/story/opinion/2020/03/06/sanders-claims-working-class-ignore-bidens-black-support-column/4962793002/

[15] If Sanders pulls ahead, could superdelegates deny him the Democratic nomination?, Retrieved from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politics/2020/03/05/if-sanders-pulls-ahead-could-superdelegates-deny-him-democratic-nomination/

[16] The Green Papers Presidential Primaries 2020 Democratic Pledged and Unpledged Delegate Summary, Retrieved from http://www.thegreenpapers.com/P20/D-PU.phtml

[17] Bernie Sanders' crusade against superdelegates could torpedo his 2020 chances, Retrieved from https://www.nbcnews.com/think/opinion/bernie-sanders-crusade-against-superdelegates-could-torpedo-his-2020-chances-ncna1147901


往期回顾·聚焦2020美国大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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