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林|楚国崛起的密码

娴熟军事，亲临一线，勇于担当，率先垂范，是春秋前期楚国多数君主的共性特点

公元前690年，楚武王又一次痛下决心，准备全面启动第三次伐随之役。为了确保战争的胜利，他预先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战争准备一切就绪后，楚武王顺理成章“以伐随”。大军出动前的最后一道程序，是在祖庙中进行斋戒沐浴，祷告祈求上天和祖先的保佑。他正郑重其事进行这道神圣仪式之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不舒服，不过，他还是咬咬牙坚持了下来。事后他返回内宫，告诉自己的夫人邓曼说：“我的心，跳动得很厉害，心里恍惚发慌，好像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夫人邓曼一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忍不住叹息说：“王禄尽矣。盈而荡，天之道也。先君其知之矣，故临武事，将发大命，而荡王心焉。”大致意思是说，大王，您的阳寿就快要走到头了。您这一辈子在事业上不断拼搏，成就卓著，堪称圆满，水满则溢，月盈则亏，盛极而衰，乃是自然的规律，所幸的是，得祖先的庇佑，这个命中注定的厄运，是在轰轰烈烈的军事行动过程中发生的，从而让您像一名伟大的英雄那样死去，完成有尊严的谢幕。

深明大义的邓曼夫人，鼓励夫君楚武王完成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征战。她认为，楚武王此次行动，只要军队不受到损失，那么即使国君不幸殒命军旅，也是一个国家的福祉，“若师徒无亏，王薨于行，国之福也”。雄才大略的楚武王也不含糊，在夫人的理解与鼓励下，明知自己阳寿将尽，却依然勉力率军亲征随国，终于毫无悬念地死在了行军的途中，“王遂行，卒于樠木之下”。真的做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不过，楚武王如果泉下有知，应该感到欣慰，因为跟随他攻伐随国的令尹鬬祁、莫敖屈重并没有因丧而停止这次军事行动，继续开进，深入随国的腹地，逼迫随人乖乖投降，从此随国成为唯楚国马首是瞻的附庸国，办成这一切之后，楚国高官才为楚武王隆重发丧，以告慰他的泉下之灵。

楚武王的所作所为，在楚国国君中并不是个案，娴熟军事，亲临一线，勇于担当，率先垂范，应该说是春秋前期楚国多数君主的共性特点，几乎可以说是一种持之以恒的光荣传统。在楚武王的继承者楚文王的身上，同样体现了这个鲜明的特点。

图为战国楚国错金青铜鄂君启节。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楚国国君起的就是率先垂范的作用

公元前676年，也即鲁庄公十八年冬，楚国原先的同盟者巴人，因各种原因与楚国反目为仇，大打出手，这对楚国的安全自然构成相当大的威胁，楚国必须尽快摆平它，于是，在第二年的春天，楚文王亲自统率楚军赶赴战场，抵御巴人的进犯。不过，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楚文王亲自指挥的这次军事行动，进行得很不顺利，“大败于津”。不得已，楚文王只好退兵撤军，返回都城。

谁知道，返抵郢都城下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还，鬻拳弗纳。”当时掌管城门的官员鬻拳比较“轴”，他认为败军之将不得入城，因此，坚决拒绝楚文王进入郢都城内。楚文王也觉得鬻拳这么做，并没有什么错，自己打了败仗，灰头土脸回来，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自己，都是一种耻辱，勉强进入，那么这个耻辱会伴随自己的终生，会永远成为笼罩在自己人生之上的一道阴影。

于是乎，楚文王率领大军去攻打黄国，希望借助伐黄的胜利，将功补过，抹平自己与巴人作战败绩所带来的耻辱。这一次伐黄之役，在楚文王的指挥下，楚军上下同仇敌忾，在踖陵地区大破黄国的军队，这也让楚文王得以出了一口因与巴人作战失败而郁积于心头的窝囊气。

伐黄一役取胜之后，楚文王觉得自己现在有颜面和资格返回郢都了，于是就带着楚军返回。可能是因为长年累月在外奔波，风餐露宿对自己身体伤害太大的缘故，当军队到达湫地时，楚文王居然病倒了，回到郢都，拖了一段时间之后，楚文王终于抗不过病魔的打击，一命呜呼了！这时，还是由当时不让他进郢都城的鬻拳替他办了后事。

由此可见，无论是楚武王，还是楚文王，在楚国事业发展的过程中，都没有坐享其成，躲在深宫过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是栉风沐雨，亲临一线，忘我打拼，舍生忘死，扮演的是前台第一主角的角色。

道理很简单，正如孔子所说的：“君子之德风也，小人之德草也，草上之风必偃。”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楚国国君起的就是率先垂范的作用。他们的担当、投入、奉献，其根本宗旨虽然是为了维系自己的权力，巩固自己的江山，但是民众却会因自己君主的身先士卒而感动，会因自己君主的英勇献身而悲痛。在激情洋溢节奏带动下，楚君治下的民众，就不能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就不能不努力打拼，死不旋踵。有这样的君主带头，有这样的臣民效命，那么，自“若敖、蚡冒至于武、文，土不过同”的楚国，在春秋时期实现跨越式发展，一跃而成为当时仅次于晋国的天下第二强国，也必定是势所必然，理有固宜。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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