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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场|赵如鹏:一次关于摧毁的认真演习

铜场Tproject 铜场Tproject 2022-12-25




赵如鹏

Zhao Rupeng


1997 生于安徽合肥

中国美术学院公共雕塑工作室毕业生


 

     /大家好,从去年开始我们都会用一个推送介绍曾经或者现在正在铜场策划组工作的同学们,目的是庆祝他们迎来了自己的毕业日,这成为了一个一年一度的节日。

      今年的这些人,算不上最早来到铜场,但是他们在这里待的最久,铜场四年来近百个项目背后都有这几个人在默默的付出努力。他们从一开始简单地核对作品信息,到之后独立策划项目的方方面面,他们的变化和能力可以通过铜场的项目被看到。他们当中,有人会继续他们的学业,有人有了更好的发展,有人正处于毕业之后的过渡期。在铜场去年“空间和人”的文字推送里曾有提过,铜场是不能留人的。所以这是个很没用的计划,这里太局限了,可以算是一个简单的开始,但算不上丰富,更谈不上跌宕起伏。只是,此刻唯一能笃定的是,这些人够努力,够敏感,够思辨,他们的能力足以应对更精彩的世界,同时他们也会去到别处把一些我们共识的善意传递给别人。这种善意源于这个微小的艺术环境,但是绝不会止于艺术的世界。

      在铜场计划有限的能力里,我们只希望以此让更多人了解他们,也感谢一直关注铜场的朋友们能花点时间认识一下他们或者把他们介绍给更多的人。/



个人经历

2015考入中国美术学院

2020 毕业

由于疫情留学暂缓








>迷宫的叙事

在作品的观念中


《九卷书其一》

角铁,亚克力,密度板,数码喷绘

350*280cm



       毕业展作品《九卷书其一》主要讨论的是作品的意义这个词项成立与否的问题。理解作品的含义再对这一含义的文化价值进行分析是界定一件作品的意义的一般方式。我试图通过在历史和神话中找寻不同于此的建立意义的案例来对这样的建构意义的方式进行解构,在该作品中,我使用的是九卷书的典故,罗马史中记载邱米的西俾尔女巫高价出售圣书九卷,国王因价格昂贵而拒绝了她,女巫焚毁三卷,一年后将剩余六卷仍以原价出售,国王再次拒绝了她,女巫便再次焚毁三卷,一年之后出售仅剩的三卷,索价照旧,国王审慎思索之后购买了残卷,将其藏于卡彼托尔朱彼特神庙地下的石盒之中。圣书上记载了各种神谕,帝国危难之时,元老院就会查阅其中的经文。在这个典故中,圣书的意义的产生一方面基于对内容的悬置,即典故自始至终没有提及圣书的内容,另一方面基于对形式的详细推演,即创造了焚毁、兜售、拒绝、接受这一充满象征性的流程。在这里,作品价值的产生是直接,赌徒式而具有神性的。与之相比,现当代艺术品的价值的生产则是阐释,建构式而完全虚假的。


       以这样的典故命名的原因是,我的作品的结构是九卷书的结构的相反的镜像,九卷书通过消灭建构价值,我却以建构消灭价值。若九卷书是神明赐予的圣物,该作品则应是魔鬼安放的陷阱。既然是要进行欺诈,自然要从命名开始,这就是作品的内涵是典故的反面却仍使用这个名字的原因,在其中我感受到了制作伪经的愉悦,不过这说到底其实只是一个迂回表达的小花招而已。



T:简单描述一下你的作品吧。

赵:这个作品里出现的内容都是我之前的作品里的图片,记录或者与艺术无关,毫无意义的图片,一个素材包合集。通过这些素材的堆积和转换,也就是实际展览时的拼接方式可以产生其他的东西。作为最终结果的作品在我看来就像是一个迷宫。假设这样一个迷宫,每一面墙壁上都有一个句子,你在里面怎么走都能看到一个通顺的段落,每换一种考虑它的方式,你看到的内容就不一样,这是一个在我观察观众看我作品的时候感觉到的很有意思的点,他们每个人看的顺序都不一样。还有一个点就是这个作品的观念核心其实是反文化,可能有人觉得拼一堆素材在一起并没有什么意义嘛,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我居然还能展出,这里就有问题。这种做法其实也早就有人做过了,但是把这件作品做出来,一个是好玩,一个是我觉得它也不光是一堆对外界叫喊“我没有意义”的素材块,迷宫的叙事在作品的观念中。

 

T:可能每个人审美取向不太一样,我觉得你这个渲染图似乎比实物好看。

赵:真的是这样的。颜色鲜艳呀。我其实还有两个球的,然后搬的时候球丢了。丢了就不弄了,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之前是因为叶永青的由头做的这个东西,现在觉得这个点也并不重要。视觉表现是这个作品用来吸引人的东西,但是好看与否对这件作品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九卷书其一》展览现场



>你不用把这种事情

当很严肃的事情

T:你的作品效果图旁边的椅子是什么?

赵:哦,那个是展览的方案,因为我觉得光摆一个在这边完成度太高了,有种很傻的感觉。我就想就是别人未必会来看。那既然别人不来看怎么办呢?我放了几个椅子,他们看累了,可以坐上去,还有零食,一群人围在这个地方坐在这里吃零食,然后我就跑过来拍照啊,就拍他们在旁边吃零食的样子。

 (由于场地实在不够,薯片计划搁浅)


T:这种奖励机制虽然很暴力但是大家应该很受用。

赵:对啊就很暴力。就像抖音神曲,大家听完还会哼哼。你们吃什么,我肯定会偷窥,我还拍他们。有可能因为他那个框是可以拆的嘛,我可能看心情把那个图给拆拆掉,然后把这个拍个照片什么的加进去。你不用把这种事情当很严肃的事情。如果这是我新加入作品的一个行为,那我要怎么阐释这个行为?没有这么麻烦的,我就是想做而已。这个作品本身就是素材的堆积,如果你觉得素材堆积可以是一个作品,他就是。不是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


T:我记得《从五月风暴到大数据时代》这件作品曾在“未知向量”年展当中展出,你也放置了这种奖励的机制,可以简单阐释一下你的这一件作品吗?

赵:因为影像有非常强的权力,它会直接占用观众的时间成本。加入奖励机制就是要让观众意识到在他们开始观看的时候我的权力是大于他们的,因为强权的一方才能给予。我觉得这样做可以放大视频散文的说教属性。


T:在这件作品中,有些片段出现了矿石这一元素。这似乎出于你对矿石的喜爱。

赵:对。矿石就是结构的一个象征,他就是结构本身,历史的结构。它生长的很慢的,几万年才长出来一点点,它遵循着内在的那个化学还是物理什么的规律生长成这个样子。但是它又有不同偶然性。比如说这个物质的结晶到一个阶段又有新的杂质进来,结晶就会改变颜色方向什么的。那么,我把它的特性,把这些概念挪用到社会历史里面去是非常好用的。





《从五月风暴到大数据时代》

视觉散文

2018



T:说起这个,你对偶发艺术有什么看法。

赵:我记得偶发艺术是情境主义后面的一小段时间。在五月风暴之前活跃了一小段时间。那个东西是很让人唏嘘的。他们和情境主义有点类似,也是倡导复活日常生活嘛,要让人感受到生活的真实。但是他们做得有一点过有点太过于偏表演了,跟日常生活又有一些偏移。

       最重要的是在五月风暴的时候,当时偶发艺术的主导者说:现在我们所要求的日常生活正在各地发生,我们已经不用做艺术。然后大家真的不做艺术了。但是五月风暴以后怎么样我们都知道:一下这个东西就被扑灭掉了。他错误地预估了革命形势。这是很让人唏嘘的。


T:比如有一个偶发作品是艺术家让一个妈妈在展厅教小孩学走路。作为一个作品形式,他观察其余人的反应。我觉得这和你刚刚说的对观众的心态有点像。

赵:对,我是在观察观众的反应。怎样的心态去看待观众的这一个问题,其实是很小的一个问题。我在做作品集的时候,我老师问我:你到底是不是把观众当傻逼?然后我说好像有那么一点,但是又不完全是。所以这样的一个想法就是最终那个作品在那个展览里面布置成那个样子。你要真把观众完全不当人的话,你可以把他们当成你作品一样的材料,就是对人非常的严重一个降级。那其实你刚才说那个母亲带小孩在里面走,你甚至不告诉观众那是作品,那言下之意其实是:观众是作品的一部分。他们就是材料。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这就看个人做东西的想法了。对我来说,说到底我做出来这个东西,我给观众看。那观众和我至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平等的意思在这里面。就像我这个作品,里面有很多打印的很模糊的文本,但是事实上它们是可以被阅读的,不至于完全看不懂。要不要让观众知道这是一个作品就有点像我的文本要不要人去阅读一个道理。很用心去看的话,其实是能看得懂的,但是会很累。


T:那些文字是只有你能看懂,还是大家都看不懂,还是只有少部分人理解了你的意思的人能看懂?

赵: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其实我还有放了一些没有意义的图像,像有一个是我朋友家的猫,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个猫很可爱。如果大家仔细看这个作品的话,就觉得:诶这个人好像说了什么?但是好像又什么都没有说。就是这种感觉。然后你去问作者,你到底想说什么呢?作者说:这好像没有什么必要性啊,好像并不重要。

       就是如果说一个作品在现实中对应一个观念的话,这个概念可能由于你做作品的方式,作品的复杂和迂回程度和这个作品比较远,观念是能打到作品,但随着迂回程度的提高,观念和作品离的就越来越远,够不到了。就像二者中间有一条线,你顺着作品这一端开始摸索,但找不到对应的观念那一端在哪里,这种找不到另一头在哪的感觉就是这个作品的重点。仔细看了之后你会回过头想,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看一个好像没有意义的东西,它真的有意义吗?就像你们跟我聊天的感觉一样,每次我都能说出来很多话,但说的话真的值得听吗?好像听听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会不会亏了呢?观众也会想的。观众看一个东西,他会计算时间成本,影像作品是最明显的。

       我前几天去看张培力的展览:美丽新世界。看看张培力的影像,和看厉滨原的影像就不一样了。厉滨原的影像就是我有什么就给你什么,就像看抖音那种短视频一样,有什么就一下全部给到你。他其中一个作品是站在一个很大的石雕厂房切割机面前,挨得很近,切割机就在面前转。但是张培力就很会做一些迂回的叙事,他有有一组影像我很喜欢但是看着也很累。就是拍了一些各种中国式的物件和行为,会让你联想到外国对中国,以及我们对自己的刻板印象。比如领导开大会啊,体育竞技这种东西。他用很小的场景把它们表现出来,几个人在打乒乓球,旁边几个人在练练杂技,同时有人擦桌子。这组影像给我的感觉也是对的意义悬置,你把整个影像看完了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一种关系之间连接的强度

T:我第一次知道你的作品是在端点展览,一个转经轮的视频。我觉得你的作品从那个开始就很有个人风格,就是很大鸟。

赵:我不知道,可能是吧。如果真的要说个人风格的话,那一个系列的东西都是在一段时间里面很密集地做出来的,但是最后发出来的时间又不一样,它也不一定是个人风格,可能就是那一段时间集中在想的事情。

🔗DOT端·点| 作品介绍 Ⅱ

🔗假期创作|《转塘重工》



《转塘重工》创作现场



T:我说的个人风格不止创作思路,可能是一种感觉。你的作品给人的感觉眼花缭乱,但是又不太像跨媒的那一套视觉感受。

赵:那你其实已经说到一些点了,就是堆材料。其实堆的时候啊,对于其中各个符号之间的关系,我觉得我自己做的时候还是蛮严谨的。这里要求的是一种关系之间连接的强度:就比如说你拿绳子可以把两个东西连在一起,但是你绳子不能把一万个东西连在一起。多了以后他就会断掉,那就说明强度不够了,但是有的时候,逻辑链断裂的状态也很有意思。比如说如果一堆东西放出来是一个足够大展览的话,逻辑链中间很可能会断掉,但是也没有什么问题。

 




《九卷书其一》细节





T:我很好奇你的毕业论文是怎么写的。

赵:毕业论文和这玩意没关系,我现在还在想怎么把这俩东西扯到一起。


T:你毕业论文写的什么?可以简单说说吗?

赵:论现当代艺术实践中的死亡冲动。简单讲一讲,好难讲啊,就是讲启蒙是有问题的,我们的文明是有问题的。那么文明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是从哪里来的呢?就是符号这么一个东西。展开讲的话,就是我们每天看到这么多图像,消费这么多商品,说这么多话,通过的介质都是符号,你以为你在用它表达,在参与,在进行社会交流,其实它在控制我们。我写的是这个大的资本主义文化批判的内容里的一个小点,就是通过鲍德里亚写死亡冲动。死亡冲动就是一个对于这种规矩的一个很自发的一个反叛,死亡不是说要求你要自杀,而是让你脱离价值。就比如说那个70年代时期美国有色人种弄的涂鸦运动就是。他们也像革命的时候那样示威,但是他不要求平等身份,增加报酬等等的任何东西,打的标语也是一些截取自漫画的无意义的词汇,那么统治者就懵了啊,给你东西给你不要,你还在那边闹得是怎么一回事。那么这种不要求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不要求实现自己的经济价值的行为就是死亡冲动,它很有力的解构了大城市里的资本权力,因为它直接在社会最小的单位上,也就是人的单位上反对资本的权力嘛。




赵如鹏毕业论文ppt截图



>我所有的判断都源于偏见

T:你未来规划是什么?

赵:先出国吧,看看他们在干什么。现在处于做作品有点乏了的阶段。希望想一些比较简单的做作品的方式,不像以前那么绕来绕去。

 

T:你觉得一个展览好不好看,大家想不想看有什么标准吗?

赵:我觉得展览的好坏是客观存在的。但是人喜不喜欢看是另一个问题。只要宣传到位,人连油漆都会去喝。反过来,你一味的为大众而做,大众也未必觉得好。

 

T:如果一个作品你已经想好了过程材料内涵,你觉得还有必要做吗?

赵:我觉得这就是实际目的是什么的问题。你是只想想通一件事还是想做一件作品呢?这是我想不想把作品实现的问题。一般会去做的,要是做得觉得难受就不做就好。

       其实做的过程中作品的概念也会有偏移,实物和虚拟的区别就在这里。

 

 

T:你有喜欢的艺术家吗?

赵:有啊有啊,克莱因。他一次写了一个观念,然后别人说我要买你这个观念作品,且用一块金子来买。然后他们俩就约在桥上面交易,然后在桥上面克莱因就把那个纸条扔到河里面去,那个买家把金子扔到河里面去。就这么一个事情。很好玩啊。你不知道纸条写了什么,你也不知道那个人到时候有没有偷偷摸摸把那个金子给捞起来。你看这个事情好像也是写一个剧本一样嘛,我可以只要把剧情写出来,那要不要做出来?其实有的时候我们需要一种事情真正发生过的感觉。



伊夫·克莱因

《非物质的绘画感受区》中将金箔丢入河水

 


T:关于写作的看法?

赵:我也很久没有发公众号写东西了,因为这件事非常顺畅,这时候我就会反过来想,非常顺畅会不会有问题。

       还是写诗好。

 

T:好在哪?

赵:诗歌是很干净的文字,它的价值不会越堆越高。它很轻,可以越过写作过程背后的工作和由这些工作产生的价值。我觉得很好。

       鲍德里亚说过:诗歌的牛逼之处就在于它里面用到的所有符号是互相抵消的,你读完诗歌以后是没有剩余价值的。读完就没有了音节,诗歌消失了,他就是非常简单的一个东西,它的价值不在于材料的堆积,也不来源于带来一个更大的语境,他来源于材料的泯灭,对价值的消灭。我的论文写到了这个。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我们现在做东西,你就算做不到价值的泯灭,能做到价值的悬置也已经不错了。悬置意味着,这里好像还有一个价值,你要仔细去找一找,好像也的确能找到这个价值在哪里,但是我可以不用去找他了,现在我能做到的就是这个程度。

 

T:你觉得好作品有标准吗?

赵:如果说有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个好的作品的话,就是存在一个真理的话,这种想法一定是有问题的。作品的好坏能够定义,权力的触手就伸向艺术。但我觉得还是存在一种非常个人的标准。就是偏见吧。我要用一个最差的词去说。偏见。我所有的判断都源于偏见。所以我的观点你其实可以不用太当真。

       跟我审美最搭的还是极简主义。

 

T:但是你做的很不极简主义。

赵:要换种方法理解。我觉得极简主义是一个布展的新的思路。他把展览做成场域。抽象表现时期的展厅都是白盒子,纯粹的并列。这是什么布展的逻辑?这就是市场的逻辑。但是在极简主义的作品中,好比一个作品就那么几块铅板,擀得非常平按在地上,这样放一排,然后你会感觉到空间很有压迫感,它就不再是均质的空间了。除此之外,每个作品是有联系的,感知它们的关系有点观看戏剧的感觉——没有生命的东西在向你演出戏剧,这是极简主义最厉害的地方。




T:《转塘重工》这次展览是你当时在铜场寒假期间做的一次短期的展览。能不能谈一谈你对铜场的一些感受,比如说有没有什么一些印象深刻的项目,以及对你的帮助在哪里。

赵:二工的年展很对我来说重要,我通过看与我能力相近的人策划展览的过程,大概有了管理展览质量的概念,以后我自己做的话至少要做到这个水平吧(笑)。


T:你认为你在铜场策划组中扮演的是怎么样的一个角色?

赵:我是万金油。


T:你头发好软,体积感特别强。特别是额头交界处。

赵:对啊,我头发很软的,我希望头发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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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收集:彭胤瑞、蔡雨彤、赵可

编辑:彭胤瑞、赵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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