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圈里疯传着两个人的段子,猛嗑着两人的CP,高喊着:“双宿双飞”。只是这样的“撮合”,势必要延续到奥斯卡颁奖的时候,两人再上演另一出大戏——“相爱相杀”。重要的是杨紫琼拿的这个奖——金球奖音乐/喜剧类影后。要知道,金球奖办到现在第80届,这个奖只给过两个亚裔演员,第一个是3年前《别告诉她》的奥卡菲娜(林家珍)。第二个便是杨紫琼。
人们对她能否成为一个演员表示怀疑,对她能否成为一个打星感到怀疑,更对她能否立足好莱坞感到怀疑。人们对她的期盼是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但偏偏,她的人生轨迹异于常人。她的祖父上世纪30年代就在马来西亚创建了巴士公司。父亲则是英国留学回马来西亚执业的著名律师,还有拿督爵位,家庭经济很好。杨紫琼从小学钢琴和芭蕾,她对这类“美和纪律”的艺术充满迷恋。她4岁开始练芭蕾,15岁考取英国伦敦皇家舞蹈学员,人生目标就是当芭蕾舞演员。然而,身为富家千金,杨紫琼不仅没有公主气,还有着惊人的自律精神鞭策自己。当时老师安慰她,跳不了舞,也可以继续当编舞老师啊。她最近和凯特·布兰切特在《Variety》的演员对谈节目中说:如果当年
有人跟我的老师说我将来会成为演员
我老师肯定会说
“我就算口袋只剩最后一点钱也要拿出来和你打赌:‘不可能’。”
她能上舞台跳芭蕾舞,但一想到要上台讲话,她能几天睡不着觉,上台没开口就能紧张到浑身发抖,看到台下观众的脸就能直接脑袋空白。直到现在从影40年,杨紫琼就没做过直接面对观众的舞台表演,发台瘟这个毛病,她至今没法完全克服。1983年,杨紫琼从英国皇家舞蹈学院毕业回家后,杨妈妈想,要不给她报名参加马来西亚小姐选美比赛练练胆?杨紫琼也是有趣,本着“练胆”初心的她一到比赛就夺冠,当上了“马来西亚小姐”。因为不仅评委发现了杨紫琼的美,香港钟表富商公子潘迪生也是。而且当时他正打算为代理的手表拍一个广告,男主角是巨星成龙。但抱着凡事试一试的心态,她到香港和这位她没听说过的“巨星”拍广告。一见面杨紫琼才发现,成龙,是Jackie Chan啊!杨紫琼母语是马来语和英语,虽然爸爸祖籍福建,妈妈祖籍广东,但杨紫琼的粤语和普通话水平非常有限。拍完广告后,洪金宝创立的德宝电影公司,为杨紫琼开了第一部戏《猫头鹰与小飞象》。这当中潘迪生也起了关键作用,因为他有投资德宝电影,按现在的理解,这叫“带资进组”。杨紫琼在片中饰演一位经常被学生气哭的青少年辅导中心的老师。杨紫琼去年接受《娱乐周刊》采访时说自己演的这个角色,是“可怜的小姐”。但她在拍这部电影的时候,看到当时洪金宝的洪家班在同时拍其他动作片。我看他们的动作戏,跟跳芭蕾是同一个原理,同样是对身体的掌控能力。我不想当可怜的小姐,打戏看起来更对我胃口。
她没事就到洪家班、成家班学动作,大家不太相信这个漂亮千金小姐真要学武。但杨紫琼一看到师兄们耍了什么漂亮动作,就上去问“怎么练的,教教我。”有芭蕾舞功底,加上刻苦好学,杨紫琼上手很快。洪家班1985年拍《皇家师姐》,杨紫琼首度挑大梁,她也和男性动作演员一样,坚持不用替身。她的打戏,身轻如燕拳脚刚猛,动作力道十足同时又充满美感,戏中诸如头撞玻璃等“不要命”场面,她也完美完成。《皇家师姐》香港票房过千万,杨紫琼获得金像奖最佳新人奖提名。杨紫琼就这样在香港影坛成名。也为香港影坛开创了女打星电影潮流,她在3年内拍了《皇家战士》《中华战士》《通天大道》等动作片。她和潘迪生的恋情也在1985年正式曝光,1988年结婚。潘迪生希望杨紫琼婚后能专心做豪门太太。杨紫琼宣布息影。女明星嫁入豪门,剩下的就是相夫教子、争夺家产之类的戏码,即便是离婚了,也会与这个豪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但就像明知道自己怯场还要参加选美,明知道动作片是男性的天下她还要打下去一样,杨紫琼不认命。她选择的复出作品,是给成龙做配,《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关之琳、林青霞、刘嘉玲、钟楚红,不管名气多大演技多好,只能如绿叶一般陪衬。《A计划》里也是被摔来摔去的花瓶,《警察故事》里也是爱吃醋的女友,毫无发挥的空间。
她不但在电影中完成了大量高难度动作,甚至于在某种程度上,风头都盖过了成龙。关于这部电影中杨紫琼如何卖命,把成龙吓到说“只有杨紫琼能把他揍到屁滚尿流”的拍摄经历,相信所有影迷早已知晓。反正杨紫琼成为香港影坛片酬最高的女演员,同时也是保险公司拒不受保的香港影坛三大演员之一,其余两位是成龙和李连杰。但最重要的是,这部电影第一次打开了杨紫琼的好莱坞市场。1996年,米拉麦克斯在美国发行了《警察故事3超级警察》,这部制作费据说90万美元的电影,在北美买了1600万美元票房。基本上包括《瞬息全宇宙》创作班底,譬如许玮伦和她的家人、导演之一关家永、自学成才的武术指导安迪·黎,这一大票海外华人,都是最先透过这部电影认识杨紫琼这一女打星,并将她视为偶像的。那就是《007》电影系列的制作人芭芭拉·布洛柯里和迈克尔·G·威尔森。当时,《007之明日帝国》也是邦德的“转型”阶段。两位制作人想让邦德形象更现代化,至少不要太物化女性。他们看了杨紫琼的动作戏,就认为引入能和邦德在业务能力上分庭抗礼的女性角色,是不错的选择。杨紫琼在1995年拍摄许鞍华导演的《阿金》时,因为演一场从高处堕下的戏而严重受伤。按杨紫琼的说法:“当时我身体已经没有知觉,我看到脚已经折到我的头这边。我想我要瘫痪了。”她在医院问自己,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拍戏值不值得。她想着能医好就退休算了。被这部电影中杨紫琼的表现所征服的“迷弟”还有昆汀·塔伦蒂诺。这个超级港片迷,1995年带着他的导演作品《低俗小说》在香港放映。听到杨紫琼受伤的消息后,昆汀拜托成龙和李连杰牵线,希望能到医院看杨紫琼。据《娱乐周刊》的爆料,说当时昆汀到了医院,还坐到杨紫琼失去知觉的脚上……对着她深情地——他一连报出杨紫琼演过的所有电影的名字,并讲述他对杨紫琼每个角色的理解和赞美。杨紫琼被这个老外巨大的热情和爱所感(吓)动(到)。原来自己拍的电影能让人这样,值啊!于是杨紫琼迅速打消退休念头。接演《007之明日帝国》,完成了自己的好莱坞首秀。成龙、李连杰、洪金宝、周润发、甄子丹、章子怡、巩俐、陈冲……每个到好莱坞打拼的华人演员都在这个有着傲慢与偏见潜规则甚至明规则的光影世界,或多或少为同行后辈撕开一些口子,争取一定的生存空间。这些同行,有的退出好莱坞另觅主战场,有的半退休甚至退休状态。最有资格从出生就“躺平”过上优渥生活的她,在影坛硬生生为自己打出一条女打星的路,也为有表演梦想的后辈同行,提供了更巨大的巨人肩膀。当年《007之明日帝国》里,杨紫琼饰演的中国特工林慧与皮尔斯·布鲁斯南扮演的邦德,手被手铐铐在一起,开着一架摩托车在曼谷街头巷尾上下翻腾完成各种动作戏的场面,为杨紫琼在好莱坞打开一定的知名度。正如杨紫琼在与凯特·布兰切特对谈时说的那样,她对布兰切特这样的女演员是既崇拜又嫉妒。像布兰切特这些白人演员在好莱坞能获得的角色,杨紫琼做梦也拿不到。当时李安跟杨紫琼讲了他筹备的《卧虎藏龙》项目,“他跟我讲这个故事,我感觉整个过程像是在看山水画家在我眼前作画,从小溪到河流,到我能看见鱼儿在河里游。最后李安总结说自己想拍一部武侠版的《理智与情感》。我说:‘不用看剧本了,我演,你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工’。”杨紫琼演的俞秀莲,从一路隐忍压抑到最后情感爆发的过程,完全能证明杨紫琼不仅是女打星,更是表演技巧与共情能力都非常出色的优秀演员。奥斯卡给了《卧虎藏龙》10项提名,表演奖一个也没有。给杨紫琼和周润发的“奖励”,是让他们当颁奖嘉宾,在颁奖礼上颁发最佳视效奖。这里特别赞美英国电影学院奖,当年给了杨紫琼最佳女主角奖提名、章子怡最佳女配角奖提名。说到懂表演,还是得服英国人。她开了公司当制片人搞了部不叫好不叫座的大片《天脉传奇》。
直到吴宇森劝杨紫琼:你要不还是专心到好莱坞发展吧。在《艺伎回忆录》里给章子怡当配角之后,接下来十几年,杨紫琼在好莱坞作品中基本都是戏份不多的角色,《太阳浩劫》《木乃伊3》《生死新纪元》、剧集《反击》第五季、剧集《马可波罗》、《机械师2:复活》,《银河护卫队2》中她演的角色在最后为星爵的义父勇度送葬时出现,一句台词,观众一不留神就能错过她的演出。以至于,年轻的一代观众,已经开始陌生于这个名字了。
就像一部电影一样,杨紫琼的故事说到这里,终于迎来了高潮。
《星际迷航:发现号》第一季给了杨紫琼乔治乌舰长这个角色,这是《星际迷航》中第一个亚裔舰长角色。杨紫琼演的《摘金奇缘》票房口碑大爆,于是制片人给更多亚裔题材开绿灯,好莱坞不会和钱作对。但有意思的是,这部改变包括杨紫琼在内好莱坞华裔电影人事业运的电影,当初杨紫琼是拒绝的。她看过新加坡作家关凯文写的原著小说,也挺喜欢,但她担心一个华人题材影片,导演会不会拍成《宿醉》系列那样的喜剧。“我喜欢《宿醉》,但不认为华人题材电影适合用《宿醉》的方式拍出来。”杨紫琼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我把这片像《宿醉》那样拍,我妈看了会揍死我。”两位华裔电影人的沟通,透过“妈打”誓言达成合作共识。这个片,两位丹尼尔导演丹尼尔·关(关家永)和丹尼尔·施纳特其实在《摘金奇缘》爆火之前就找了杨紫琼。一开始两位丹尼尔创作的剧本主角是男人,因为男性题材比较容易拿到投资,据说当时他们想找成龙演。但一方面成龙没有要演,另一方面两位丹尼尔始终觉得剧本没做好。两位丹尼尔从小都在妈妈姐姐的包围中长大,写女性角色驾轻就熟。她决定找两位丹尼尔面谈,目的是看看这两人是纯粹的疯子还是邪恶天才。她以普通观众的身份对剧本里出现的各种奇葩元素,像热狗手指宇宙等,让丹尼尔们解释解释。杨紫琼听完觉得有趣又有一定的合理性。于是就进组了。她曾感叹女演员到了这个年纪,能接到的角色就是“冒险题材中男主角带着一起去冒险的女主角,的妈妈角色”,每次有这样的角色找到杨紫琼,“我都想和制片人说一声拜托,我也想去冒险好不好。”《瞬息全宇宙》伊芙琳·王这个角色,给了杨紫琼大冒险的机会。正如杨紫琼所说,自己40年的演艺生涯好像在为这个角色彩排,最终这个角色将她40年的历练综合呈现给出来。在好莱坞从无甚发挥空间的配角、甚至一两句台词的龙套角色,到如今的金球奖影后、准奥斯卡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