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枫：学者的光芒与锋芒

现在的学术活动，汹涌澎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形形色色的学者如过江之鲫，你方唱罢我登场，在礼敬与掌声中，已分不清楚光芒与锋芒。

学者的光芒在于知识生产，学者的锋芒源于道德实践。学者以知识为本，探究人情物理、万物本源，从知识和对知识的反思中，“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司马迁《报任安书》）。知识生产是学者赖以存在的根本理由，学者以专精的知识话语阐释和建构人生、社会、自然、世界的真相与真理。但是知识不是学者稻粱谋的手段，它是学者的一种生活方式和人生目的。所以，孔子的“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论语·宪问》）是真假学者的试金石。而道德作为一种良知和德性，并不是学者合法性的辩护，对事实认知和价值判断，学者的有效依据是知性和理性，但学者的道德实践和人格魅力将提供知行合一的榜样力量以及专业知识的公共价值。正如沈德潜在《说诗啐话》中所说：“有第一等襟袍，第一等学识，斯有第一等真诗”。

学者的光芒是一种学术思想，学者的锋芒是一股批判精神。无论是以思想形式呈现的知识，还是以学术成果沉淀的思想，学者应该代表一个时代和社会的批判性良知。学术思想来源于知识上的独立和精神上的自由，这是学者家族的共同徽章，并且永远高高挂起。惟此，才能永葆学术不被市场操纵，思想不被权力绑架；学者才能充分实践陈寅恪所谓“能开拓学术之区宇，补前修所未逮”“转移一时之风气，而示来者以轨则”（《王静安先生遗书序》）；对民族和人类抱有公共关怀和忧患意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横渠语录》）。

学者以学术为业，追求知识和真理，是科学思想和人文精神的传播者和捍卫者。据此，很多以知识权威和知识英雄的身份滔滔天下者，与真正的学者在精神气质上何其遥远。当知识不再具有意义与价值，而成为大师的方巾和桂冠时，正应了海涅的一句名言：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却是跳蚤。当下，一种向声背实的学术局面似乎已凭轼可瞻。

我们这一代学者是以奋斗与梦想开拓未来，还是以钻营与庸俗告别舞台？如何保持严谨如仪的求知态度，安分守拙的求真智慧，内心澄明的道德立场，一以贯之的价值精神，关乎学者的社会责任和时代使命。

愿每一位学者带着思想的锋芒，追逐知识的光芒。

锋芒拨云见日，光芒照耀远方。

作者简介

杨枫，上海交通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翻译学、应用语言学。

本文原载《当代外语研究》2019年第3期，卷首语。本次推送已获作者授权，谨此致谢。如若引用，请以原载期刊为准；转载请注明“大民说英语”以及文章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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