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3岁时,这些罗马尼亚孤儿就会被分类。被认为长大后可以做工人的儿童会得到衣服鞋子和食物,也能在儿童之家(Case de copii)里接受教育。但是被认为对社会无用的残疾儿童就被贴上了“不可救药”的标签,被安置在特殊的孤儿院 Cămine Spitale 里。不管是为何种孤儿设置的孤儿院,它们普遍存在人手不足,护工素质低下,经费不足的问题,儿童也大都处于没人管的散养状态。 90年代,这些孤儿院被美国广播公司拍成了震惊世界的纪录片 Shame of a Nation。用文字表述过于苍白,大家可以看一下本号选取的一些相对没有那么糟心的影像资料——
现在致力于为罗马尼亚孤儿谋福利的罗马尼亚孤儿 Izidor Ruckel 在几岁大时因为父母无钱为他治病而被抛弃,11岁时他被美国加州的一对夫妇收养,非常幸运地长大成人并有能力独立生存。2016年他向 BBC 表示,回到罗马尼亚,他一眼就能认出街上哪些人是孤儿院里出来的——身体不断前后摇摆是只有在孤儿院长大的人才会做的动作。
明尼苏达大学儿科学教授 Dana Johnson 表示,罗马尼亚孤儿院的儿童不断前后摇动,用头撞墙,没有母亲养育的灵长动物也有类似的自我刺激和自残表现。
诺奖学者 David Hubel 和 Torsten Wiesel 对小猫的研究发现,如果出生后的6个月里没有获得足够的视觉刺激(比如眼睛被蒙上),神经元突触修剪就会变得过多,最终猫咪会失明。 人类的大脑也需要视觉刺激,更需要社会刺激。如果幼年接触的所有人只是喂完饭就跑的护工,这对大脑的损害是不可想象的。
20世纪50年代,英国心理学家、依恋理论的创始人 John Bowlby 首先提出,在人成长的过程中,缺乏与依恋的对象(比如父母或是稳定的监护人)的互动将对人的一生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在 Bowlby 的影响下,威斯康星大学的心理学家、后来的美国科学院院士 Harry Harlow 首先在20世纪50年代用恒河猴证明,在幼年没有获得正常母子交流的小猴长大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类似于精神疾病的行为问题。
那么,从小被人忽视,没人疼爱的孩子具体会落下什么样的“病根”呢?我们来看看一个经典的研究项目。 2000年,哈佛大学的神经科学教授 Charles Nelson、马里兰大学的发展心理学教授 Nathan A. Fox,以及杜兰大学医学院的儿童精神病学教授 Charles H. Zeanah 开展了布加勒斯特早期疗育计划(BEIP),对136个6-31个月大的健康罗马尼亚孤儿进行了长期跟踪研究。
比如,初期的核磁共振成像(MRI)发现,依然待在孤儿院的孤儿的脑容量比从没呆过孤儿院的孩子小。 孤儿院长大的儿童的颞叶和额叶皮质的代谢活动也更低。额叶这个脑区和计划、情绪管理有关,颞叶则和记忆、语言有关。哈佛大学的 Nelson 表示:“如果说大脑是个电灯泡,那么正常孩子的大脑是100瓦,孤儿的是30瓦。”
这种被称为 serve and return 的亲子互动类似于打球时的你来我往,它极大地影响了大脑的发育。像上面动图里这样父母和孩子傻里傻气的交流就是 serve and return。这样“小儿科”的交流,是儿童发展至关重要的养料。耶鲁大学医学院儿童研究中心的 Lind C. Mayes 表示:“剥夺幼儿大脑所需的亲子交互,就是剥夺儿童与生俱来的需求。” 如果你觉得带孩子时对儿童“牙牙学语”的回应不重要,来看一看麻省大学波士顿分校的神经科学家 Ed Tronick 做的著名的目无表情(Still Face)实验吧。在这个实验中,一开始母亲和孩子正常互动,互相对对方有反应——
接着,研究者要求母亲换成扑克脸,对孩子的任何反应保持冷漠——
这就是孩子对“冷冰冰”的母亲的反应——
哈佛大学儿童发展中心的儿科学家 Jack P. Shonkoff 表示,如果养育者对幼儿不闻不问,这对幼儿来说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会引起他们的应激反应。如果大脑经常处于应激状态中,一些关键的神经元突触不会形成。 塔夫茨大学的儿童发展学家 Martha Pott 还指出,大脑扫描研究发现,没有依恋对象的儿童大脑时刻感到威胁;应激激素,比如皮质醇和肾上腺素的水平很高,和害怕有关的脑区杏仁核总是反应过激,这对儿童的发育造成了双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