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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朱筱 郑生竹

　　“以船为家、以湖为伴”，我国五大淡水湖之一的洪泽湖上，至今还漂泊着近2万船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捕鱼养殖曾是漂泊在水上的渔民的主要收入来源。在水上生活了大半辈子的渔民是否愿意上岸？交船上岸后的他们如何更好地安居谋生……记者走访了洪泽湖渔民最为集中的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和宿迁市泗洪县。当地基层干部反映，要想上岸渔民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还需解决资金短缺、安置转产等难题。

▲ 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渔民邱桂友在住家船上修补虾笼（8月4日摄）郑生竹摄 / 本刊

　　“走水路、奔小康”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洪泽湖渔民之间流传的一句口号，一些渔民以船为家，打鱼为生，建有用于长期居住的住家船，如同岸上农民的自建房。目前，洪泽湖蓄水范围线内仍有近7100艘住家船，1.9万人住在船上，其中约有8200人从事捕捞工作。

　　“捕到明年元旦，我们就要全部收网上岸了。”自8月上旬毛刀鱼开捕以来，40岁的周怀银与妻子已连续多日开船捕捞。尽管湖上热浪蒸腾，周怀银仍倾力撒网。鱼，是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

　　40多岁的周怀银是淮安市洪泽区蒋坝镇渔民。他告诉记者，他15岁随父开始打鱼，如今也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家人都住在船上。“禁渔退捕是为子孙谋好事，未来不想再让我儿子当渔民了，也不想他们受这个苦。”

　　年逾不惑的周怀银是渔民队伍中的年轻人。据统计，在洪泽区洪泽湖1396户专业渔民中，年纪最大的渔民已92岁，50岁以上的渔民占比超过40%。

　　“40岁以下的渔民越来越少，50～60多岁的渔民居多。”泗洪县龙集镇人武部部长许昌军说，随着教育普及，人们更愿意上岸就业。“船上的居住条件比不上岸上，孩子上学也不方便。”

　　记者在洪泽湖沿岸的船塘看到，住家船、捕捞船散乱分布，上船要走一段狭长的木板。部分船塘没有接通自来水，洗澡、如厕十分不便。

　　“不仅船上的生活不易，而且近四成住家船位于入湖河口，行洪时有可能会危及船民生命财产安全。”江苏省洪泽湖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工作人员万骏说，大多数住家船没有可靠饮用水源，靠打取湖水再投放明矾过滤，难以达到健康用水要求。

▲ 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蒋坝镇渔民在签订船舶拆解补偿协议（8月4日摄）郑生竹摄 / 本刊

　　为摸清洪泽湖渔民上岸涉及人数，沿岸市、县（区）目前已初步完成建档立卡工作，正委托第三方上船评估，一些渔民已签订补偿协议。

　　8月上旬，记者在淮安市洪泽区蒋坝镇一处船塘看到，为就近方便渔民签订拆解协议，当地工作组入驻到一艘住家船内，向前来的渔民讲解补偿安置政策，指导他们填写拆解交船单。渔民们有的在屋内签订协议，有的在屋外讨论政策，思索着上岸后的生活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今年75岁的马义贵是蒋坝镇头河村人，前几年在洪泽湖区围网养殖，退网还湖后在岸上兼职水产收购，每年纯收入近万元。签订完拆解补偿协议，他能拿到5万多元补偿款，马义贵满意地说，“年纪大了，我做不动捕鱼这活了。”

　　江苏省洪泽湖渔业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工作人员张胜宇说，根据淮安、宿迁两市的退补资金补偿方案草案，两市对不同类型渔民的补偿安置政策基本保持一致，兼业渔民主要享有捕捞权收回补偿和渔船网具等征收补偿，专业渔民除享有兼业渔民同等的补偿外，当地还对其发放过渡性生活补助、纳入社会保障、帮助转产转业。

　　虽然有各类政策支持，但有的渔民仍担忧上岸后安置转产无着落。记者走访了解到，早年在岸上有能力和门路的渔民，已主动上岸转产另寻他路。留在水上的渔民多数不具备捕鱼之外的专业技能，年龄总体偏大，文化程度较低，有的渔民在岸上没有土地等生产资料，有的没有住房。他们在水上漂泊了大半辈子，担心上岸后找不到工作而返贫。

　　“捕了20多年鱼，既没有其他的手艺，也没学历，希望政府能帮扶一下，谋个出路。”周怀银说。

　　渔民上岸类似移民搬迁，采访中，受访基层干部说，要让上岸渔民搬得出、稳得住、能致富，下一步还需解决资金短缺、安置转产等难题。

　　记者调研发现，洪泽湖沿岸的淮安、宿迁两市地处苏北，经济基础较为薄弱。相对于庞大的安置资金支出和有限的上级财政奖补资金，作为渔民安置责任主体的县区面临较大资金压力。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资金。”淮安市洪泽区水利局总工程师王修猛说，全区住家船和餐饮船整治，经初步测算需要资金约3.2亿元，省里通过“以奖代补”方式奖补，市里配套省级奖补资金的30%，其余为区级统筹，但目前地方资金压力仍不小。

　　宿迁市泗洪县农业农村局党组副书记陈冲说，随着洪泽湖禁捕范围扩大和渔民上岸步伐加快，后续资金若难以为继，基层会面临较大压力。基层都想早点把这项工作完成，希望中央和省级财政通盘考虑全省各地县区财政状况，统一补偿标准，按照最新统计的渔民和船只数据，重新核算补偿标准和奖补资金。

　　淮安市洪泽区渔业资源发展中心副主任叶剑锋建议，渔民上岸的住房保障有待提高。农民与渔民身份只有一字之差，当前一些地方在推进农房改造项目时未将渔民纳入范畴。“岸上无住房的渔民也应享受农房改造相关补贴，解决渔民上岸住房安置压力，提高渔民上岸积极性。”

　　在转产就业安排方面，洪泽湖沿岸地方政府坚持“应转尽转、应帮尽帮”的原则，促进退捕渔民就业创业。充分发挥渔民熟悉渔业生产优势，引导退捕渔民开展水产养殖、贩运等工作；对有劳动能力的退捕渔民，加强职业技能培训，引导退捕渔民到当地龙头企业、电商平台等市场主体就业；此外，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面向退捕渔民按程序开展定向招聘，引导退捕渔民参与湖泊巡查监督工作，通过公益性岗位安置一批。

　　多名受访基层干部和渔民建议，渔民上岸后，可成立专业捕捞公司科学有序捕鱼。这样不仅可吸纳难以转产就业的老龄渔民，还能将生命周期较短的鱼类资源利用起来。为了让捕捞和保护得以平衡，可在湖区设立监测点，动态监测鱼类资源丰富程度，达到一定标准后再组织集中捕捞。L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