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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传统文学都是腐败的死文学

2017-04-01 杨早 等 新京报书评周刊

刚刚点开书评君公号的你,将读到的是一篇与文化相关、用流畅的白话写成的文章,你读起来毫无阻碍,因为这正是从小学起所受的学校教育打下的基本功。


但如果将日历倒转到100年前,这一阅读的过程就不会如此自然而然——书评君指的不是微信与手机,而是文章,是表达。


就在当时,一批知识界的新锐人士刚刚开始大声疾呼,要用新文学替代旧文学!要用白话替代文言!——为什么我们如今不再像古人那样读文言、写文言?这一变革中至关重要的转折节点,正是1917年,由胡适、陈独秀率先发难的那一场“文学革命”。


“文学革命”的主要发起者胡适和著名的反对者林纾(左 )


回到历史场景中,这场革命在开始有着试探性的色彩,甚至可以说成是《新青年》的“营销策略”。但他们取得的成效,是巨大的。不仅经典辈出的现代文学史由此发端,而且到1920年,教育部就通令全国,所有国民小学中一二年级的教材,必须完全用白话文。一百年来,国民总体知识水准的提高乃至于现代公民的养成,都与白话文的普及有着内在的关联。


但另一方面,猛烈、偏激的新文化者们因急于破旧立新,将传统文学统统斥之为“腐败”的“死文学”,几欲灭之而后快;又将语言文体视为一种工具,而忽视了审美性。这是否造成了中国文化的卑俗化?在当时,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文学革命:《新青年》的营销策略?


撰文  |  杨早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


当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发表在《新青年》二卷五号时,这份已创办两年的杂志正处在难以为继的危机之中。


1915年《青年杂志》初发行时,只印1000份,其中还有部分属于赠阅。1916年3月改为《新青年》,销量并不见长,到了1916年底,还是惨淡。据吴虞观察,《新青年》在整个成都地区只卖了五本。


这种经营状况一直持续到1919年初才有了爆发式的改变,五四运动后曾一度达到15000份以上。虽然1917年底,发行《新青年》的群益书社威胁要停掉这份杂志,但经陈独秀反复交涉后得以续办。续刊理由,一是销数虽然不广,一直处于上升中,到1917年3月,成都的《新青年》已经可以卖到30本了;另一个理由,是1917年初,确实出现了一个拐点,让《新青年》的名声已经与前大不相同。这个拐点,便是二卷五号、二卷六号的两篇文章——《文学改良刍议》和《文学革命论》。


1963年《纽约书评》创刊号


“快慰无似”

陈独秀“发现”胡适


1916年2月,《青年杂志》已出满一卷六期,却并未得到预期的反响,陈独秀自我期许的“让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都全改观”不但看不到曙光,还因为刊名争议被迫更名。周作人晚年回忆当时的观感:“(《青年杂志》)也是普通的刊物罢了,虽是由陈独秀编辑,看不出什么特色来”,而陈独秀“其时他还没有什么急进的主张,不过是一个新的名士而已”。


1935年郑振铎为《中国新文学大系·文学论争集》撰写导言时,也记录了同样的看法:“当陈独秀主持的《青年杂志》于一九一五年左右,在上海出版时,——那时我已是一个读者——只是无殊于一般杂志用文言写作的提倡‘德智体’三育的青年读物。”


1915年时的《青年杂志》


因为各种原因,《新青年》二卷一号发行,已经是1916年的9月1日。这六个多月的停顿并非全无好处,至少作者栏的名字大有变化,除了熟悉的陈独秀、易白沙、高一涵,老辈名士如谢无量、刘叔雅不见了,换上来的是李大钊和胡适。


胡适这个时候还在美国忙他的博士论文。他在美国倒是提出了“文学革命”的主张,但遭到身边同学友人如朱经农、梅光迪、江亢虎的一致反对。反而是大洋彼岸的陈独秀,从胡适写给《甲寅》主编章士钊的信中发现了胡适“输入文明”的主张,大为欣赏,当即托汪孟邹向胡适百般约稿,甚至不征得胡适同意便将《藏晖室札记》在《新青年》连载。


胡适在美国康奈尔大学时期


陈独秀办《新青年》,最大的问题是他希望从《甲寅》的“政治改革”转向“文化建设”,但是苦于提不出较为成体系的文化主张。当时国内知识界讨论最热烈的文化命题是“孔教”。陈独秀认为孔教与帝制颇有关系,是“国人之公毒”,但这不是新鲜的观点,只是陈独秀一贯姿态激烈,只有他喊出了“应毁全国已有之孔庙而罢其祀”。但在论及“古文与孔教”时,陈独秀似乎有力不从心之感,只能笼统地反对“文以载道”,主张“结构之佳,择词之丽,文气之清新,表情之真切而动人”为“美文之要素”,他甚至不反对“偶尔用典”。


而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虽然标题上比胡适在美札记《吾国历史上的文学革命》退了一步,但提出的“八事”极为清晰简明:


一曰须言之有物。

二曰不摹仿古人。

三曰须讲求文法。

四曰不作无病之呻吟。

五曰务去滥调套语。

六曰不用典。

七曰不讲对仗。

八曰不避俗字俗语。


难怪陈独秀读到后觉得“快慰无似”,因为这篇文章为陈独秀与《新青年》提供了一个适时的“议题”,可以帮助《新青年》解决影响不广的问题,也能打破国内死气沉沉的文化格局。



“鲜明确定”

强调推倒的《文学革命论》


陈独秀迫不及待地致信胡适,邀请他回国同编《新青年》。蔡元培邀请陈去当北大文科学长,他说“不去”,因为要编杂志,反而向蔡元培推荐胡适。他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安徽小老乡的欣赏,达于极点。


陈独秀(1879-1942),新文化运动的发起者,《新青年》杂志主编。


陈独秀的好处,是一旦打开了思路,确定了主张,他就能以最激烈的极端姿态,将这种主张喊到最响。孔教问题是如此,文学革命问题也是如此。一个月之后,他就拿出了《文学革命论》,许胡适为“首举义旗之急先锋”,自己则“高张文化革命军大旗”,提出三大主义:


曰推倒雕琢的、阿谀的贵族文学,建设平易的、抒情的国民文学;

曰推倒陈腐的、铺张的古典文学,建设新鲜的、立诚的写实文学;

曰推倒迂晦的、艰涩的山林文学,建设明了的、通俗的社会文学。

《新青年》二卷六号上刊载陈独秀《文学革命论》


两文比较,你会发现《文学改良刍议》有可操作性,针对的是改正“弊病”,而《文学革命论》着重的是姿态,强调“推倒与建设”。前者是“知乎体”,后者是“公号文”。


这两篇文章的推出,确实有着爆炸性的传播效果。据张国焘回忆,1917年前,“北大同学知道这刊物(《新青年》)的很少”,直到《文学改良刍议》和《文学革命论》发表,“才引起同学们广泛的注意”。


郑振铎这样评价两篇文章:“后来改成了《新青年》……在思想和主张上有了一个激烈的变异。胡适的《改良文学刍议》(应为《文学改良刍议》——笔者注),在一九一七年发表。这诚是一个‘发难’的信号。可是也只是一种‘改良主义’的主张而已……他还持着商榷的态度,还不敢断然的主张着非写作白话文不可。陈独秀继之而作《文学革命论》,主张便鲜明确定得多了。”


《文学革命论》比《文学改良刍议》“鲜明确定”,主要区别在于作者态度的激烈程度。充斥着“革命”、“推倒”、“宣战”、“排斥”之类决绝性语词的《文学革命论》,让原意是“引起国中人士之讨论,征集其意见,以收切磋研究之益”的胡适吓了一跳。胡适主张“吾辈已张革命之旗,虽不容退缩,然亦决不以吾辈所主张为必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陈独秀则认为:“白话文学正宗之说,其是非甚明,必不容反对者有讨论之余地,必以吾辈所主张者为绝对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郑振铎因此赞扬陈独秀说:“他是这样的具有烈火般的熊熊的热诚,在做着打先锋的事业。他是不动摇,不退缩,也不容别人的动摇与退缩的!”



挑起论争

真正引起公众的注意


有意思的是,二卷五号、六号这两卷杂志之间,正好隔着一个“北上”。编《文学改良刍议》时,陈独秀还在上海,发表《文学革命论》,他已身在北大,“一校一刊”的结合,风云将起。


从此之后,陈独秀似乎找准了《新青年》的调性,在更新锐的编者钱玄同、刘半农的帮助下,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出,从钱玄同化名王敬轩的“双簧信”,到少年中国学会的成立,再到《新潮》《每周评论》的创刊,“文学革命”以一种运动的方式展开了。


钱玄同(1887-1939),现代文字学家,著作《文字学音篇》迄今仍为音韵学家所称引。1917 年,他向陈独秀主办的《新青年》杂志投稿,倡导文学革命,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揭幕人之一,曾主张废除汉字。


“文学革命”新的尴尬点在于:虽然已赢得了崇尚新奇的年青学子注目,当这场革命仍然处于鲁迅所谓“不特没有来赞同,并且也还没有人来反对”的尴尬境地。比陈独秀更激进的钱玄同喊出“桐城谬种”、“选学妖孽”,固然是“为文学革命找到了对象”,但那些谬种与妖孽都不来理会,所以才有了钱玄同、王敬轩的“双簧信”。


“王敬轩”的来书和刘半农的答书中,各有一大段是关于林纾译文的,这是公开的挑衅。之所以选择林纾作靶子,大约因林纾以桐城古文译西洋小说,在公众中影响较大,而从旧学问系统的眼光看来,他又算不得一个纯正的学者。像严复就嘲笑林纾说:“革命时代学说万千,然而施之人间,优者自存,劣者自败,虽千陈独秀万胡适钱玄同,岂能劫持其柄?则亦如春鸟秋虫,听其自鸣自止可耳,林琴南辈与之较论,亦可笑也。”


林纾(1852-1924),近代文学家、翻译家。早年工诗古文辞,不惑之年以《巴黎茶花女遗事》译本开始了迟来且丰硕的著译生涯,也使林纾成为中国新文化先驱及译界之王。


然而练过武术的林纾,有着一副刚烈的性格,受不得这种公开的嘲笑与讽刺,他的还击,从《荆生》《妖梦》到《致蔡元培书》,才让“新旧论争”不是左右互搏的自说自话,而真正成型并引起了公众的注意。


究其实,“文学革命”的提出,是袁世凯、张勋两次复辟造成的政治压抑气氛下,人心思变的必然结果。从洋务运动仿造坚船利炮,到戊戌变法、立宪运动学习西方制度,再到民初议会政治失败,新式知识分子转向文化建设,“彻底重估、改变中国社会一切”的心态蔓延在许多人心中。“古文/白话之争”是这种决绝心态的一个突破口,新文化阵营相信,死文字不能带来活思想,旧文学无法配合新思潮。语言文字只是一种工具,而背后的意识形态冲突,才是百年后仍能引人深思的要点。




圆桌会

百年之后,如何评价“文白之争”?


采写 | 新京报记者 孔雪


1

马勇,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从事中国近代史、中国现代化史、中国文明史等研究,著有《近代中国文化诸问题》《晚清二十年》《重新认识近代中国》等。


文言废弃,中国文化不断卑俗化?


新京报:1917 年2 月1 日,林纾在《大公报》发表《论古文之不宜废》,强调新文学的正确轨道应该是使用白话,不废古文,后一句让他深陷激烈反对。林纾自己对“不废古文”也深感困惑,吾识其理,乃不能道其所以然。

 

马勇:“不能道其所以然”,原本是一个严谨的学术态度,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却受到新派学人普遍嘲弄。陈独秀说:”顷见林纾先生新著《论古文之不宜废》一文,喜而读之,以为定足供吾辈攻击古文者之研究,不意乃大失所望。林先生既然说不出古文不宜废的道理,那古文就没有存在的理由,就应该由白话一统天下。

陈独秀的决绝、果敢,深刻影响了历史进展,废除古文这样重大的事件,竟然比十几年前废除科举制度还简单。一百年过去了,白话不仅一统江湖,成为朝野各界通用话语。而且,随着后来语言文字改革发展,古文,又叫文言文,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是中国历史最大的改变。


新京报:当时的纷争以及古文退出历史舞台的结局,很容易让人把古文与白话文理解为分别代表传统与现代的对立两方。


马勇:胡适、周作人的研究表明,尽管白话文在新文学运动后流行并广泛使用,但作为一个文化形态,白话并不是现代人的创造,而是古已有之。孔子的言说,司马迁对古文的改写,《孔雀东南飞》《木兰辞》,直至《六祖坛经》、《朱子语类》,王阳明的《传习录》,一个清晰脉络是,中国自古以来就有两套话语系统,一套文言,用于述学;一套白话,主要用于非学术的口语表达。这两套语言系统共同存在,支撑了中国文化两千年。


新京报:今天我们已经和那一套文言断裂了,这是否恰验证了林纾“不能道其所以然”的担忧?这样的结局会启发我们如何理解百年前的“林纾之惑”?


马勇:在农业文明状态下,知识确实是少数人的事情。少数人垄断知识无法满足工业化对有文化劳动者的大量需求,这是白话应该普及的理由。但新文学运动将知识人视为“雅言”的文言完全摒弃,其结果就是中国文化不断俗化,甚至卑俗化、俚语化,美其名曰接地气,殊不知这就是林纾当年说不清的理由。历史不幸验证了林纾的担忧,短短百年,“尽废古书,行用土语为文字”,则“都下引车卖浆之徒”、“京津之稗贩”,“均可用为教授”。


一个正常社会肯定是分层的。职业分途,学术话语一定是会有适当门槛,并不是人皆可知可懂。林纾之惑,应从这个角度求解,由此或许也容易明白严复、章太炎、钱钟书述学之雅,而梁启超、胡适,乃至我辈之俗。



2

方朝晖,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思想文化研究所教授,专攻领域为中国思想史。在儒学与中国现代性、“中学”与“西学”的关系、儒学与未来中华文明重建等领域多有新见。


文学革命背后的思维逻辑


新京报:胡适1917 年1 月发表的《文学改良刍议》,为何在当时撬动巨大文化板块,引发空前认同?


方朝晖:在胡适看似平常的文字背后,深藏着两个崭新的思维逻辑。这两个思维逻辑后来在中国思想界深深扎根,主导中国思想近百年,至今依然影响深远:一曰进化,二曰革命。所谓“进化”,指强调文学表达形式要不断创新,而俗语白话为创新之本。这是将当时盛行的进化论思想应用到文学中。何以俗语、白话为创新之本?原因之一,在于西洋中世纪以来各国皆以土语方言取代拉丁官话,成就了生机勃勃的近世文明。故中国亦当以白话代文言,由古代入近世,进行“文学革命”。革命思维欲摧毁过去,进化思维欲重塑未来。二者为一体两面,相得益彰。

 

新京报:尽管来势汹汹,这两种思维逻辑在当时也并非所有人都认同?


方朝晖:即以文学语言以趋新为贵这一论点而言,林纾当时即反对以古今论文,指出正如欧洲近世未废拉丁,马、班、韩、柳“亦自有其不宜废者”。试问今日国中,有谁还认同马、班、韩、柳一无是处,必以废读为上?诚如汪容祖所言,雅言为白话之“根底与资源”,“百年来写白话文的能力,无不从古文泉水中获得滋养”,“白话文能否精致与能否取法古文大有关系”。胡适所描述的中国古代文学形式历朝历代的创新或进化,当理解为一棵大树枝繁叶茂,而千枝万叶却同根共源。看不到文言为白话营养之源,一味追求形式翻新,所成者恐只有“俗俚猥琐”而非“简洁精巧”(徐子明语)而已。


《文明的毁灭与新生》

作者:方朝晖

版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1 年7 月

 

新京报:百年之后,当代学者对此有何反思?


方朝晖:胡适等人的革命思维,实际上是一套非此即彼、非白即黑的逻辑。视文言与白话势不两立,古文与俗语水火不容,遂以韩、柳为粪土,以桐城为“妖孽”。号称学习西方、追赶近世,实与西洋近世貌合神离。欧洲文艺复兴有希腊文之尚,有拉丁文之热,中国有乎?且欧洲近世方言之兴,乃长期政治分化之结果,岂能代表进化方向?再者,汉语与欧语类型不同,原理迥异,何必舍此适彼,一味欧化?何况当年梅光迪、吴宓等人并不反对白话,只反对白话独尊。若依这些当年公认的“渣滓”“腐儒”之见,雅言与俗语共存,文言与白话并行,则今日之国语岂不更加精致典雅、根深叶茂?



3

孙郁,曾任北京鲁迅博物馆馆长、现为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他用儒雅温润的文辞将文学史写得别开生面,著有《革命时代的士大夫-汪曾祺闲录》《周作人和他的苦雨斋》等。


他们在思考汉语的可能性


新京报:白话文代替文言的提倡开启了五四那代人在语言、文字层面的探索,各种主张是否存在一致且根本的目的?


孙郁:白话文运动的重要之点是对于现代思维方式的确立,口语代替文言,是考虑到现代性实现的问题。那时候的《新青年》同人觉得,古文有很多落后的意识,应当斩断与今人的联系。民众觉醒的前提,是受到良好的教育,而繁难的汉字阻挡了这条路径。提倡汉字简化的人,多是文字学家,他们的用意里有启蒙的元素。从世界范围来看,拼音文字方便好用,可以解决汉字表达的缺欠。所以那时候废除汉字的主张,也是一种学术思考,在于寻找汉语形态的多种可能性。


但后来人们发现,拼音文字也存在短板,白话文也易出现八股。到了三十年代,有人重提文白相间的新语体文,也是矫正过去思路的不足。鲁迅后来在翻译中主张硬译,古今词语悉入笔端,目的是扩大汉语表述的空间。思考汉语的可能性是那一代人的梦想。

 

新京报:这种梦想也有启蒙的用意,那一代人对于语言的探索背后是否也有更广泛的社会关怀?


孙郁:五四之后的新文化人一直在不同思路里讨论汉语的表达。一方面从启蒙的角度,摸索汉字的简化、拼音之路,一是从知识人智性的层面,进行汉语丰富性的试练。这两者并驾齐驱,推动了汉语的进化。左翼的大众语运动,给民众带来了新风,很快融入民族解放的进程,而知识分子的写作,则提升了母语的表述空间,鲁迅、废名、钱钟书、张爱玲的文本,都有前人没有的闪光,使我们的新文学终于有了自己的亮度。


那是个探索的时代,国家没有统一,民众在不同的时空里彼此隔膜,希望从改变母语的层面推动社会进步,都有很深的情怀。实际上,这种文化运动也推动了社会的进化,我们现在能够融入世界文明之中,与新文化运动的提倡大有关系。


《在民国》

作者:孙郁

版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014 年4 月


新京报:今天人们再看那些废除汉字激进口号、对世界语的提倡,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如何评价那代人对于母语的态度和探索?


孙郁:五四那代人的思考自然有许多盲点,比如钱玄同对于古文与古文字的看法,就有诸多不确切性之处,胡适理解的白话文,还是太窄了。陈独秀对于旧文学的认识,有不确的地方。但是在不同视角里思索母语潜能的时候,人们最终发现,古今结合、中外互感,在多元文化的参照下,母语自有其广大的空间。没有对于自身的怀疑,就不会有改革,没有改革,就没有自信。现在中国人对于母语的态度,和前人已经很不同了,继续探索汉语表达可能性的人十分寥落。就精神的反思而言,今人似乎远逊于五四的先驱者们。




本文整理自2017年4月1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01、B02、B05版;作者:杨早,孔雪;编辑:李妍,柏琳。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4月1日《新京报》B01版~B12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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