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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昌专稿 | 吴杉:在精神的沃土里 平凡的书写

罗书银 雅昌艺术网
2024-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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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吴杉

导言:在站台中国当代机构举办个展之前,艺术圈几乎没有人听说过吴杉。他像一块终于被发现的“宝石”,经过多年的打磨,闪耀出光芒。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吴杉的出生与学历,绝对称得上漂亮。他生于艺术世家,父亲是浙江美术学院(后更名为中国美术学院)的教授,从小受到许多民国艺术大家的熏陶,培养了他最初的艺术审美眼光。在本该成为工农兵的年代,吴杉没有经过“贫下中农改造”,以正常的年纪,进入美院学习,使他在艺术上,得以保持长久的纯粹心态。毕业之后,本该像他的同学许江、王广义、张培力等,这些最早投身到中国当代艺术思潮运动中的艺术家一样,找到自己在其中的位置,他却远离了纷扰了中国当代艺术圈,在毕业后第二年,成功申请了芝加哥艺术学院研究院,并成为那儿首个获得硕士学位的中国人。凭着这漂亮的出身与学历,他早该在国内外艺术界大放光彩,却处处受挫,总也靠不了岸。

吴杉的性格,温润如玉,这造就了他一直以来淡泊名利,不争强好胜,从一开始,就与主体意识保持一种游离的状态。在美院时期,许多同学为了获得专业上满分5分的成绩,晚上熬夜不睡觉画画。但他对于拿4分,还是5分,却毫不在乎。相反,别人在努力时,他晚上自己听听音乐,或与老先生们聊聊家常,在精神世界的沃土中,种下了一颗种子。

《水仙子》  纸本素描   34×28cm 2018

80年代初到美国,吴杉经历了波普艺术发展的高峰期,对这一充满能量的艺术,他发现很难融入其中,反倒在已经式微的现代主义中,找到了抽象艺术的形式。当波普艺术家们以嬉皮的方式,表达对现实、社会的理想诉求时,他却开始用线条,去表达形而上、复杂的精神世界。家庭的影响,自身的性格,文化的熏陶,西方的环境······使他逐渐成为一个精神上富有的人,这成为他在艺术创作时,用之不尽的灵感源泉。

从芝加哥艺术学院毕业后,吴杉经历了漫长的无名期。一方面,他对自己艺术美学上的品质非常坚信;另一方面,现实不断地给予他打击。20多岁时,曾在洛杉矶街头,拿着自己的作品,到处去敲画廊的门,却不断被拒绝;也曾在咖啡厅工作,因为空余时间,画一些别人无法理解的线条,被开除。慢慢地,画画成为他情绪疏解的出口。如记日记一般,把自己所有的不满、失落、脆弱······统统“隐藏”在那些抽象的线条中。多年后,当站台中国要将这些作品拿出来做展览时,他非常不好意思,觉得这些不过是自己的“病例报告”,却有人愿意欣赏。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2006年,在美国20多年之后,吴杉被“引进”回国,在自己的母校教书,担任壁画系的老师。一向不争名夺利,又在西方自由的环境中生活惯了,吴杉在体制中,感到一种尴尬的处境。学生的毕业创作,他倾尽所有精力与热情指导,看着他们创作出的满意作品,他由衷的高兴,却被学校点名批评,说这些创作不合符学院专业要求的标准,为此,一个已经四、五十岁的人,夹杂着不解、愤怒、难过的情绪,像孩子一样,回家大哭了一场。

在个人的职业生涯上,回国十多年,吴杉依旧默默无闻。性格使然,他不喜欢热闹,更不喜欢参加各种展览开幕式,鲜少有在各种场合露脸的机会。在美院77、78级的群里,有人把他的此次个展拿出来讨论,却发现,讨论半天,主人不在群里,原来他早已悄悄地“溜走”。

随着年岁的增长,曾经那些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现实的打击,对生活的不满,对世界的疑惑,已经逐渐消散。吴杉活得越来越通透,智慧也越来越加增。他的内心,多了一份宽容与忍耐,却依旧保持着如孩童般的单纯与天真。画了二三十年的线条,在温润如玉的大漆背景上生长,人与画逐渐合一。这些作品的线条、色彩,表面上看起来清晰、严谨、克制、有序,但背后,却是不断在发出炙热光芒,永远燃烧的青春灵魂。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对话吴杉:用恰当的艺术形式,表达一种形而上的,不可言说的精神

艺术起步 在精神世界的沃土中成长

雅昌艺术网:您出生于一个艺术世家,这对您选择做艺术是直接的影响?

吴杉:父亲是美院的老师,很小的时候,他就希望他的孩子学艺术,所以后来,我哥哥学音乐,我学画画。

雅昌艺术网:您其实是正常的年龄上的美院,在那个年代,这是比较少见的?

吴杉:我和我的同学情况还不太一样。因为父亲在美院教书,所以上美院是一个很自然的状态。当时我上的是油画系,同学中有现在的美院院长许江,他们很多都是在上大学前已经有过几年社会经验:画主席或各种领袖的肖像。所以他们非常刻苦,如果专业没有拿到5分,会晚上不睡觉,也要去争。我好想一直是无所谓的状态,4分、5分,都可以,跟别人在意的点有些不一样,有点像个异类。

记得那时候上人体课,模特都站上去之后,我就觉得特别乏味,不想画了。中国的教育是只要把写实的难度把控好,就会受到别人的尊重。当我面对俄罗斯绘画的那种难度时,已经有了障碍,这或多或少造就了我某些方面的不自信,使我很早就处于边缘状态。

年轻的时候,这是困扰我的一个问题,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比较能通达的去面对这个问题时,开始意识到,这可能是一种天然的艺术态度、人生态度的不同,不是对错的问题。

雅昌艺术网:如果现在来看,在正常的年纪上美院,是一件幸运的事情还是不幸的事情?

吴杉:我跟我同学最大的区别是,我没有受到社会生活的历练,我那些现在国内成功的同学,都受过这种历练。那时候别人为了满分的专业成绩,刻苦画画时,我晚上听听音乐,或者到老先生家聊天。

记得三年级时,美院改革,把一些原来边缘的老先生调出来重新任教,我马上跑去了他们的工作室,在那边感觉是可以让我喘口气的。但是去了之后,发觉自己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在那边的王广义、张培力,跟他们比,我的能量不够,他们很硬、很强。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爱坐在边上,很友善的同学。

《画眉序》,大漆、麻、木板,60cmx50cm 2016

美国留学 跨入抽象表现主义领域

雅昌艺术网:跟您的同学不太一样的是,您82年毕业之后就直接申请留学,去了美国芝加哥艺术学院研究院,您是第一个去到这个学校的中国学生吗?

吴杉:在我之前可能有一位广美的教授,但我是第一个完整拿到纯艺术硕士学位的中国人。当时他们很欢迎有亚洲的面孔过去,我也没有想到,能顺利申请进入这个学校。

雅昌艺术网:作为一个中国学生,您当时在那边的心态与感受有什么不同?

吴杉:那边的艺术学校没有一个所谓的中国教学方法,也没有对学生负责这些语言。那种没有边界的开阔对我来讲是兴奋中又夹杂着焦虑和不安。尤其我来自杭州,是一个比较守旧的,温和、古典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孕育”起来的一个21岁的青年,家里父母又是大学教授,在开放的美国,80年代活跃的当代艺术,表现性语言,能量非常强大,看了之后是一种抵触的情绪。在这样的局面下,开始我比较严肃的专业学习生涯。

雅昌艺术网:很多中国留学生去西方之后,其实是比较受打击的,您会有这种心理上的落差感吗?

吴杉:我的转换能力很强。可以让自己学会在短时间内变成一个“好学生”。当时的画面不浮躁,因为没有任何的功力与目的,就是珍惜那种焕然一新的学术平台和学习机会。

雅昌艺术网:刚刚开始去美国,您画的风格是怎样的?

吴杉:还是画写实,但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个写实跟油画系的写实是不太一样的,其实也是异类。

雅昌艺术网:那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跨度到抽象主义的风格?

吴杉:最开始,是从写实慢慢转化到立体主义的风格。转的时候其实是无意识的,时间久了会领悟:原来我的审美基因里跟立体主义,或西方某种流派是相通的。慢慢找到了一些理性上的认知,到最后是非常有序的,越来越抽象,越来越形而上。

雅昌艺术网:那时候,您在美国做抽象艺术是可以融入其中的吗?

吴杉:80年代,在芝加哥出现了许多波普艺术,这些是跟美国的时尚文化,当下人的情感相关。他们都比较追求“个人自己的面貌”。虽然美国的文化、文明并不是很悠久,但创造力极其强大,又消除了意识形态的禁锢,所以我发现在那里找不到自己。他们画的画,做的东西不能说不好,但我觉得不符合我认知的审美,本质上和东方人是不同的。所以做艺术时,我也没有想过要融入。

和他们不同,当时我觉得,艺术更多的是需要胸怀去感知,不仅仅是大脑的思考,还包括内心的感受。艺术是生命力的部分,生命是多元的,艺术的格局也应该是无边界的。这种意识补足了个性上一些不足,给了我艺术方面的自信。在那个环境里,慢慢把自己变成一个“糊涂人”,觉得也很好玩。

《新水令》 大漆、麻、木板,60cm×50cm  2016

无名岁月 享受苦中作乐的青春

雅昌艺术网:所以到了西方的环境里,您依然还是与当时的环境有距离?

吴杉:那个时候蒙蒙胧胧有一种压抑,到现在,才慢慢把那种记忆逻辑化。觉得艺术是苦中有乐,这个乐非常鲜活,永远在我面前,但总觉得没有靠到岸边。现在想起来,上不了岸蛮好,因为早早上岸,就是功利的开始,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祝贺你、邀请你、给你标签,有一个定性,或别人认可的某一个称呼,未必是好事情。

雅昌艺术网:没有在年轻的时候燃烧过,不觉得遗憾吗?

吴杉:有一些时候,我看着别人在燃烧,知道燃烧是要能源的,那个能源我没有,实际上带有失落感,慢慢学会用理智的办法,平常心看待自己的生命。

雅昌艺术网:现在回过头,会怎么看自己默默无闻的青春时光?

吴杉:是养料,但是苦的养料。让我对生活、对人、对世界的眼光与看法变得不同。无形中会出现非常独特的角度和感应。那些都和苦难有关,是一种精神上的孤独感,和无所适从感。它从来不是我主动选择,但又与我本身的性格分不开。

雅昌艺术网:在美国这些年,您一直都在持续性地做艺术?

吴杉:对,我的艺术从来没有断过。从刚刚毕业开始,我就用线尝试描绘一种精神上的状态,每天像写日记一样。和外面的世界没有顺畅沟通的渠道时,那是我的一种自我呼应。跟别人没关系,是非常私密的一种行为,但对我个人而言,无论是艺术,还是精神的成长都是有效的。

《水龙吟》,大漆、麻、木板,80cm×60cm 2015

职业生涯 也许我永远是在家画画的人?

雅昌艺术网:在美国,您当时有找画廊合作吗?

吴杉:有过这样的经历。我的毕业作品在学校得到了很大的认可。于是,一个20多岁青年,非常单纯地拿着自己的作品,去敲画廊的门。那时我根本不知道画廊是怎么回事,他们看了我的画,觉得这个中国小伙子,画的品质很好,但再看我的简历,空白,又不擅长自我表达。最后的结果让我知道,实际上画廊是怎么一回事。我就觉得,也许我永远是在家里画画的人。

雅昌艺术网:那在美国的时候,您是靠什么来生活呢?

吴杉:修复屏风,帮别人画点画,也在咖啡厅、书店工作过,非常散乱的经历。那种经历是很考验人的,如果对艺术的情节不坚定,就远离了,因为这些对艺术的干扰是很大的。但我从小的生活环境,使我又不愿意去做一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不具备那种强大的心理。所以有过很多活生生的经历,比如我在咖啡厅工作的时候,会拿出速写本,在上面画一些线条,结果被人家开除了,因为他们担心这个亚洲的小伙子精神是有问题的。

雅昌艺术网:其实如果回过头来梳理:您出身艺术世家,是根红苗正的美院油画系,又是芝加哥艺术学院毕业,这些应该都是让您感到自信的?

吴杉:我小的时候,父亲对我们有很高的要求,他很霸权,过多地在理论上解释你为什么错,讲很多道理,长期在这样的压抑中,或许造就了我性格上某些反向的特质。

我发觉,从最初的时候,我跟主体意识就是一种游离的状态。在国内学习时,我就与我的同学不一样;在国外的环境下,看问题,想事情的角度,又在本质上跟他们不同,总是在一种尴尬的处境中。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回国后首次个展 艺术生命展露光彩

雅昌艺术网:后来是什么样的契机回到国内?

吴杉:当时许江院长夫人邀请我回学校教书。我说“我这样的人,去学校教书会不会是个麻烦。”后来,刚好有一个壁画系,感觉是比较适合我的。于是就去了那里,但去了之后,发现我的教学方法和学院的要求是不符合的。刚好我们学校有一个中德学院,德国老师教的学生,很放松,很实验,于是我自荐过去那边教书。这样一下子把我内心的干扰删除好多,学生也觉得我是一个有趣的老师。

雅昌艺术网:回国后这些年,这次在站台中国的展览,其实相当于您的首次个展。这期间都没有举办展览的机会?

吴杉:一般都是别人找我。我艺术圈里交往的朋友很少,所以很感谢薛峰、梁铨这些朋友提供过的帮助。我不喜欢去展览开幕式,有社交恐惧症,害怕人多。我们有一个77、78级的群,我偷偷“溜出来”了,这次我的展览开幕,大家在里面讨论,半天才发现讨论的主人不在群里。

雅昌艺术网:所以这么多年来,您的作品一直都在自己的工作室里?

吴杉:对,我一直跟自己的作品生活在一起,也挺好的。这些年来,已经学会用平常心去看待自己和艺术共同生长的状态。

这次站台要做我的展览,刚开始就说,你的展览不好做。这个意思我明白,首先他是对你艺术的尊重,看得懂你艺术里面的某些品质。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雅昌艺术网:举办首次个展,您内心的感受是怎样的?

吴杉:我常常跟别人说,我的作品就是这些年来的存折,或者可以看做我的功课、“病例报告”,所以当站台空间决定将我的展览以一个严肃的学术构思来呈现时,我到现在还有障碍。因为感觉那是很私人的东西。我说自己是一个精神财富很富有的人,但没有哪个有钱人会把自己的存折挂在胸前的。尤其这次展览还有很多人把作品买走,对我来讲是一个小小的惊喜,蛮好玩的,也很高兴。

雅昌艺术网:您最早卖画是什么时候?

吴杉:大概七、八年前,一个学生的舅舅买了我一张漆画,价格是10万元,他买了新房要做装饰,那算是我卖掉的第一张画。这让我很紧张,因为我怕给别人留下不善的印象。我接触的教育是,一位艺术家起步的价格都会很低,因为要尊重艺术生长规律。作品卖了之后,收到10万块钱,我像做贼一样,很长时间心里不安,觉得如果以后作品价格卖的比他的低,对不起他。

雅昌艺术网:这次站台中国展览,可以算是您职业艺术生涯的起步?

吴杉:是的,非常难得的机会,也非常感恩。展览开幕后,有很多人来买我的作品,现在我都让他们直接找画廊,我想,这算是我的职业艺术家生涯的真正起步。

吴杉个展——《曲径》现场,站台中国当代艺术机构

《四方玉》,大漆、麻、木板,40cmx30cm 2015

《川拔棹》   纸本素描   42×30cm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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