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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敌手？拜登不确定参选中的“特朗普因素”

李亚琦 复旦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 2024-01-23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

2023年12月5日，美国总统拜登（Joe Biden）在马萨诸塞州城镇韦斯顿举行的2024年大选筹款活动上说：“如果特朗普不参选，我不确定（not sure）自己是否会参选。但我们不能让特朗普胜出。”在拜登民调支持度屡屡下降的背景下，此言传递了2024大选的关键动向。如何解读拜登的言论及其可能的政治后果？如何评估拜登与特朗普这对“选举怨侣”的共生关系？假设特朗普未能参选，备选候选人们将如何影响2024年大选格局？

2020年参加总统电视辩论的共和党候选人特朗普和民主党候选人拜登。
图片来源：美联社

01

2020的选择：

拜登曾经怎样打败特朗普


1

中间地带的战争

回到2020年拜登胜选的现场，许多因素决定了 2020 年选民的构成，并解释了拜登取胜的原因。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总结报告指出，在 2016 年投票支持希拉里和特朗普的选民中，十分之九的选民在2020 年依旧投向了同党的候选人。这些稳定的“基本盘”选民为拜登和特朗普提供了坚实的支持基础。关键在于，2016 年至 2020 年间，一些关键群体（特别是郊区选民和独立选民）对总统候选人的偏好发生了变化。而总的来说，这些转变更有利于拜登。
 
数据显示，在争取2020大选的新选民群体方面，拜登和特朗普各有千秋，但拜登略占上风。拜登在郊区选民中取得了进展。与此同时，特朗普在农村选民中的选票比例也有所增加。特朗普在拉美裔选民中支持度上升。除了拉美裔选民的微小转变之外，拜登的选民构成看上去与希拉里相差无几，黑人、拉美裔和亚裔选民以及其他种族的选民投出了大约十分之四的选票。2020 年，特朗普和拜登的男性支持率几乎平分秋色，而 2016 年特朗普在男性支持率上以 11 个百分点的优势获胜。特朗普在 2020 年赢得的女性选票比例略高于 2016 年（44% 对 39%），而拜登在女性选票中的比例与希拉里几乎相同（55% 对 54%）。同时，拜登在非大学白人选民中的支持率超过了希拉里。在地域方面，2020年拜登赢回了宾夕法尼亚州、威斯康星州和密歇根州这三个“铁锈带”的摇摆州，拿下了大选的关键一役。

2016年总统选举、2018年中期选举、2020总统选举中两党候选人在民主党人、共和党人和独立选民选票中的占比。
图片来源：皮尤研究中心

2

新瓶装旧酒：
新局势下的胜选联盟

总结而言，要击败寻求连任的特朗普，民主党虽然有年轻人、少数族裔的加持，但是由于背景多元，意见不一，要团结基本盘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对于民主党，2020年大选就是一场在巩固基本盘的基础上，争取“中间地带”的选举。拜登从政几十年，通过了一些具有进步色彩的法案，在党内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和人脉；在人设和政策上相较于同期的民主党新秀上又足够温和，因此成为了能够团结民主党，进而拿下关键少数的中间选民的“最大公约数”，与特朗普的“铁票”进行对决。也许是怕拜登的身份过于传统，民主党还推出了身为少数族裔女性的哈里斯担任副手，稳定民主党的票仓。
 
四年以后，拜登成为民主党候选人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背后的核心假设则是：
（1）选举的人口结构和对应的支持度没有变化。
（2）与拜登对决的仍是特朗普。
 
然而，如果这些假设被推翻，是否意味着大选格局的颠覆呢？

02

2024的动机：

对手戏重现？


1

不可取代的拜登：
唯一打败（过）特朗普的民主党人

让我们回到拜登言论的上下文：“我们必须完成这件事（指击败特朗普），而不是因为我。……如果特朗普不参选，我不确定我是否会参选。 我们不能让他赢，”拜登缓慢地读出最后几个字以强调。拜登还赞扬了前共和党众议员利兹·切尼（Liz Cheney）发出“强有力的声音”：切尼在12月3日警告说，如果两次被弹劾的特朗普重新掌权，美国将在“梦游中走进独裁统治”。拜登同时表示，特朗普在竞选过程中的言辞越来越极端，包括称对手为“害虫”：“特朗普甚至不再藏着掖着了。他在告诉我们他要做什么……他毫不讳言。”
 
“拜登总统在 2020 年表示，他参选是为了恢复我们国家的灵魂——在特朗普说了他在夏洛茨维尔事件（2017年极右翼人士发起的无差别袭击事件）后的所作所为后，拜登选择参选——他正确地认识到特朗普是对我们民主的独特威胁。” 拜登2024 年竞选团队全国联合主席克里斯·库恩斯 (Chris Coons) 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他强调，“拜登总统以前击败过特朗普，他还会再次击败特朗普。”
 
2017年夏洛茨维尔骚乱中的右翼团体。
图片来源：美联社

2

拜登的策略：
以“特朗普威胁”团结民主党

拜登在筹款活动的讲话重点其实是渲染特朗普当选前景的恐怖，以突出自己唯一特朗普战胜者的不可取代，进而在党内信心动摇之际再动员民主党基本盘。曾经担任拜登总统助理的迈克尔·拉罗萨(Michael LaRosa)也在一档节目中表示，没有人希望只当一任总统。他不相信就算特朗普不参选，拜登会愿意放弃总统的努力。
 
拜登的说辞更像是他刻意打造自己在公众中的“坦诚”和“透明”形象。拜登和民主党竞选团队的重视也可能赋予特朗普新的优势，便于他借用拜登的重视边缘化其他党内候选人。正如当天晚间特朗普在福克斯电视台（Fox News）节目上对拜登言论的回应：“有人推给了拜登一个话题（talking point）。” 特朗普紧接剑指德桑蒂斯和黑利，认为他们受到了民主党的支持，里应外合，形成所谓“反特朗普”运动的合力。他进一步指出拜登的“弱势”，甚至宣称，拜登不会成为民主党提名的候选人。

03

考虑“Plan B”: 

两党备选人检视


1

老人下台的呼声？

路透社/益普索进行的一项最新民意调查显示，拜登的支持率在本月已接近其总统任期内的最低水平。这项民意调查显示，有40%的受访者认可拜登作为美国总统的表现，比他在上个月获得的39%的支持率略有上升。《纽约时报》/锡耶纳学院（Siena College）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则发现，拜登在调查中的六个关键摇摆州中有五个落后于特朗普。当询问选民如果是一位不具名的民主党人（unnamed candidate）投入选举，选民对这位候选人的支持度比特朗普高出8个百分点。


拜登在民主党内的赞同度（approval rating）变化（截至2023年12月4日）上方曲线为赞同度变化，下方则为不赞同度变化。

来源：路透社/益普索


 

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赞成度（favorability）变化（截至2023年12月6日）。

来源：538（FiveThirtyEight)民调网站


在支持度下降的背景下，尽管拜登有塑造特朗普-拜登对决形势的动机，无风不起浪，一些金主对这一主张并不买账。摩根大通总裁戴蒙在《纽约时报》举办的DealBook会议上说，选民应该支持前南卡罗来纳州州长黑莉（Nikki Haley）。亿万富翁投资者阿克曼也告诉彭博电视台，拜登应该让位给一名新的候选人。他关注的人选之一是正在挑战拜登、争取民主党提名的明尼苏达州温和派众议员菲利普斯（Dean Phillips）。加密货币公司Galaxy Digital总裁诺沃格拉茨告诉彭博电视台，他的朋友敦促他与黑莉会面。他还见了菲利普斯，发现他“非常理性”，遗憾的是他的知名度不高。

2

谁是特朗普第二？

根据真清晰政治（RealClearPolitics）的民调平均值，共和党方面的德桑蒂斯（Ron DeSantis）、黑莉以13.5%、10.3%分列共和党的第二、三名，远低于特朗普的61%。黑莉支持度正逐渐提升，而德桑蒂斯自今年三月达到30%的峰值后支持度一直下降。

截至2023年12月6日，各民调数据显示，特朗普在共和党内支持率依然遥遥领先。
来源：RealClearPolitics
 
民主党方面，则是由作家、进步派民主党人玛丽安娜·威廉姆森（Marianne Williamson）以8.4%位居第二。多位金主点名的菲利普斯只有3.4%的支持率。他们都远远落后于拜登的68.4%。如果一切顺利，特朗普-拜登对决的情况仍然是预期结果；如果特朗普因法律问题而退出选举，德桑蒂斯或黑莉的提名则会迫使拜登重塑选举战略。
 
黑莉在目前的选战局势下有一定实力，她既有在辩论中可圈可点的表现，又赢得了重要保守派金主科氏家族（Koch Famliy）的支持。如果根据《经济学人》（The Economist）的民调测算，她与德桑蒂斯的差距已经缩小到1个百分点。选举博彩市场甚至显示，黑莉已经超越了德桑蒂斯：平均赢得提名的机会为13%，而“木讷、缺乏说服力”的德桑蒂斯只有6%的机会获得提名。
 
但德桑蒂斯仍然是很多共和党人的理想“Plan B”。在最近与加州民主党州长纽森（Gavin Newsom）的电视辩论中，德桑蒂斯作为共和党的代表大出风头。在《经济学人》公布的共和党选民的第二偏好民调中，他相较于黑莉遥遥领先。这些民意调查显示，如果特朗普退选，德桑蒂斯将赢得大部分原特朗普支持者的支持，将德桑蒂斯的支持率推到黑莉的两倍多。
 
这两位尚有希望角逐2024总统大位的候选人在本周三（12月6日）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辩论中陷入激战。德桑蒂斯指责黑莉，“每次左派施压时，她都会屈服”，德桑蒂斯还指责她反对一项禁止对变性儿童进行医疗治疗的法案，黑莉否认了这一点。这个问题可能是爱荷华州初选中福音派选民的重点关注议题。另一位候选人，拉马斯瓦米（Vivek Ramaswamy）则攻击她与金主的关系，包括为什么民主党主要捐助者会对她政治献金。德桑蒂斯则受到主持人的质问，质疑他尽管早期占尽优势，与特朗普的民调差距仍然越来越大。
 
参与共和党初选电视辩论的五位候选人。
图片来源：路透社

3

拜登中年版：

民主党剩下的选择

与两位站在风口浪尖的共和党候选人相比，民主党的备选候选人则籍籍无名。首先是跨界参政的威廉姆森。她因写作畅销书《发现真爱》（A Return to Love）成名。1989 年，威廉姆森创立了非营利组织 Project Angel Food，为生病和临终的居家患者提供膳食。2004 年，她创办了和平联盟（Peace Alliance)，旨在“增强公民行动以实现和平文化”。2014年，威廉姆森作为独立候选人进入政坛，竞选加州第33国会选区。在感受到“强烈的召唤”后，她选择竞选2020年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提名，就企业的贪婪和日益严重的收入不平等等议题展开论辩。2023年2月26日，威廉姆森宣布参加2024年总统竞选。她的政纲包括民主党进步派主张的医保等法案。作为一名徒有一定粉丝的跨界政治素人，威廉姆森被提名的几率几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其次是金主们津津乐道的菲利普斯，他当然是有可能被提名的：作为一名富有、政治温和、有商业背景的中西部国会议员，他在2018年拿下了保守的众议院选区。但他竞选总统的机会太小了、时间太晚了。尽管人们普遍对拜登是否可以再次打败特朗普感到焦虑，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DNC）仍遵循传统，支持现任总统，与拜登的连任竞选团队密切配合（这是有现任总统时的标准做法），并拒绝举行经批准的辩论。菲利普斯正在为选举的场地设施四处奔忙，更不用说维持选举热度的支持基础了。他还没有全国性的筹款机构，可能需要筹集数百万美元才有可能出现在全美的选票上。

明尼苏达州联邦众议员菲利普斯。
图片来源：路透社

《时代》杂志评论指出，除了年龄之外，菲利普斯与拜登的政见似乎相差无几。两人都拒绝激进的进步派观点。菲利普斯既不是像参选2016年大选的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那样的新意识形态运动的领导人，也不像独立参选人小罗伯特·F·肯尼迪（Robert Francis Kennedy Jr.）那样，是可以利用网络中的不满情绪进行造势的选举专家。据政治分析网站538统计，菲利普斯担任议员时投票都与拜登保持一致。菲利普斯的竞选基于一个简单的信念，即拜登是唯一会在大选中输给特朗普的民主党人，而民主党候选人在全美选情中的落后并不能通过简单换上新人解决。

04

要角缺席的剧场：

准备好一场“无特朗普”的选举


拜登似乎不经意的言论体现了他在2024年大选中的潜在参选动机，也反映了他对特朗普作为对手的重视：拜登认为特朗普是民主党面临的独特威胁，并以此作为自己参选的一个关键动因。拜登在2020年选举中成功团结了民主党，并赢得了关键的中间选民，这使他成为了与特朗普对抗的“最大公约数”候选人。而如今他以这个身份赢得全党信任的努力将愈发艰难。
 
然而，面对不断变化的政治格局和民意，拜登及民主党需要考虑多种可能性。如果特朗普最终不参选，拜登可能需要制定有针对性的选举策略，以应对共和党的其他潜在候选人。同时，民主党内部的其他潜在候选人，如菲利普斯和威廉姆森，虽然知名度和支持率不高，但他们的存在和努力也可能对选举格局产生影响。
 
拜登的策略似乎是通过突出特朗普的威胁来团结民主党基本盘，同时塑造自己在公众中的“坦诚”和“透明”形象。但这也可能为特朗普提供了新的优势，使他可以利用拜登的重视来边缘化其他党内候选人。特朗普对拜登言论的回应显示，他认为民主党支持者对他构成了所谓的“反特朗普”运动。
 
面对拜登的支持率下降和党内外的压力，民主党需要考虑“Plan B”并为不同的选情做好准备。无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都面临着在不断变化的政治环境中重新定位和调整策略的挑战。当一场要角缺席的戏剧如期上映时，导演、编剧和演员将不得不仓促地推出替身，沿着剧本刻画的情节继续前进。


参考文献

ABC News. 2023. “Marianne Williamson Is Running for President.” ABC News. September 27, 2023. https://abcnews.go.com/Politics/marianne-williamson-running-president/story?id=103202235.

Alter, Charlotte. 2023. “Does Dean Phillips Have a Chance?” TIME. December 4, 2023. https://time.com/6339824/dean-phillips-2024-campaign/.

AP News. 2020. “Democrats Nominate Biden for Epic Challenge to Oust Trump.” AP News. August 19, 2020. https://apnews.com/article/virus-outbreak-election-2020-ap-top-news-general-elections-elections-de0107b02c0373105b86d5c4d3d9a302.

Haberman, Shane, Maggie Haberman, and Jonathan Swan. 2023. “Five Takeaways from the Republican Debate.” December 7, 2023. https://www.nytimes.com/2023/12/07/us/politics/republican-debate-takeaways.html.

Igielnik, Ruth, Scott Keeter, and Hannah Hartig. 2021. “Behind Biden’s 2020 Victory.” Pew Research Center. June 30, 2021. https://www.pewresearch.org/politics/2021/06/30/behind-bidens-2020-victory/.

Lange, Jason. 2023. “Biden Approval near Lowest Level of His Presidency-Reuters/Ipsos.” Reuters, December 5, 2023, sec. United States. https://www.reuters.com/world/us/biden-approval-near-lowest-level-his-presidency-reutersipsos-2023-12-05/.

联合早报. 2023a. “华尔街大佬不希望拜登特朗普竞选总统.” Www.zaobao.com.sg. November 30, 2023. https://www.zaobao.com.sg/news/world/story20231130-1453341.

———. 2023b. “拜登：若非因为特朗普 自己原本不确定是否寻求连任 | 联合早报.” Www.zaobao.com.sg. December 6, 2023. https://www.zaobao.com.sg/realtime/world/story20231206-1454398.

Real Clear Politics. 2024. “2024 Republican Presidential Election.” December 2, 2024. https://www.realclearpolitics.com/epolls/2024/president/us/2024_republican_presidential_nomination-7548.html.

“Somebody Gave Biden Talking Points: Donald Trump | Fox News Video.” 2023. Fox News. December 6, 2023. https://www.foxnews.com/video/6342431001112.

Steinhauser, Paul. 2023. “Dean Phillips Says It Will Be ‘Game On’ with Biden If He Can Pull off a ‘Surprise’ Showing in First Primary.” Fox News. December 4, 2023. https://www.foxnews.com/politics/dean-phillips-says-game-on-biden-he-pull-off-surprise-showing-first-primary.

Superville, Darlene. 2023. “Biden Is Spending Most of the Week Raising Money at Events with James Taylor and Steven Spielberg.” AP News. December 5, 2023. https://apnews.com/article/joe-biden-election-boston-fundraisers-los-angeles-82caceab4df5ba3ee3112a8991a24fea.

The Economist. 2023. “A Messy Contest Is Coming to a Head behind Donald Trump.” The Economist. December 7, 2023. https://www.economist.com/leaders/2023/12/06/a-messy-contest-is-coming-to-a-head-behind-donald-trum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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